房子还没有干,叶子又领着丈夫在院子里打了天井和红薯窖。这红薯窖也简单,就是按尺五左右的直径,在地上向下挖个五六尺深的井似的,然后在底部在井壁上挖一个口儿小、肚子大的窑洞,也就结了。
至于打天井嘛,那就复杂多了。因为它是用来储存水的,所以挖的形状上、处理的工艺上就要求高一些了,不仅能承受水的压力,而且还得不渗漏,不是吗?天井自然也是在地上往下挖,要口儿小、肚子大,井底还不能是平的,井口和井口下面的一截还得用砖砌。
这里的庄户人对天井和池泊的防渗处理很有一套土办法,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这一带黄土当中,有一种叫娄土的土,就是天然的防渗材料。天井打好之后,从井底到井壁,用这种娄土泥厚厚地泥一遍,等泥半干不干的时候,再用小木锤敲一遍。这小木锤敲也有讲究,一点也不能有敲不到的地儿,哪里敲不到,哪里就会渗漏。仔细如此这般地泥、敲三遍,基本上就可以了。
就这样,紧赶慢赶的,赶在腊月之前,叶子就像变戏法似的,把新院子弄好了,梁家还了人家王家的西厦,搬进了自己的新房子里。虽然说房子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甚至还没有完全干透,但毕竟有了属于自己的挡风遮雨的窝了。村里没有不夸叶子能干的,婆婆、丈夫也打心底里服气了叶子。
自从改嫁到云岭、进了梁家,叶子第一次感觉了一种成就感。她想,父亲说她出生有只火鸟下凡变成了绵羊,大概就是要她承受苦难,涅槃重生吧。人就是这样,身处逆境或者遇到困难的时候,哪怕只得到一点尊重或赞赏,哪怕别人稍微对你好一点,你都会很感激、很满足的。
这一年的春节,梁家在自己的新院子里过得格外踏实。小姑子桃儿也夸她嫂子能干,帮梁家渡过了房子这道关。大过年的,邻居们也都闲了,有事没事地来梁家串门子,实际上,也是来看看叶子的葵花杆房子,你还甭说,还有模有样的呢。
很自然,多数人也不以为然,葵花杆毕竟不是木头椽,怎么可能结实呢,只是出于无奈,暂时凑合罢了。真要是漏了,葵花杆烂了;或者雪下得大了,葵花杆撑不住积雪的重量了,那可就危险了。叶子心里也很清楚。每逢下大雪,雪一停,叶子就让贵娃爬上梯子扫房顶的雪;房子有一点渗水,赶紧就修补顶瓦,丝毫不敢有半点马虎。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开过春儿,叶子领着丈夫贵娃栽了一院子的杨树,还栽了几棵果树:一棵杏树,一棵梨树,一棵香椿树,一棵蟠桃树。俗话说,桃三杏四梨五年,枣儿当年就见钱。公社里不许社员买卖农副产品,叶子也没想要靠这几棵果树赚钱,她只想在院里种些瓜果梨桃,让一家人过上和和美美的日子。
住进新院后的这年春天,叶子又怀上了。这回,叶子是真想要个女儿,也好有个帮手,不是吗?狗娃两岁多了,贵娃又一副好吃懒做的样子,里里外外都得靠她操心费力的,要有个女儿帮着做些针线活儿,她也能轻松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