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人声鼎沸，身着华衣的男男女女匆匆而过，仿佛从未因人停留，而与这繁华格格不入地则是缩在这角落里的两人。
其中一人身形佝偻，布满皱纹的手拄着一根黑色的树枝，靠着墙坐在地上，蓬乱的头发挡在脸前，时不时咳嗽几声，声音嘶哑苍老。而他的旁边则是一个身量尚小的孩子，只见她以黑布遮住双眼，脸上带着斑斑泥点，更加看不清五官。
他们两人面前均放着一只破碗，一人年迈体弱，一人幼小无助，两人互相依偎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模样，实在惹人心怜。
然而再惹人心怜，第一天见是心生同情，可天天都能在这千丰城见到这两人，那种善意总会渐渐地随时间而消散。
自从素素有记忆开始她就跟着老乞丐在这极尽繁华的千丰城要饭。
千丰城虽然属于边陲之地，但因当朝的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李承渊选择了这块封地，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素素听过那人的很多传闻，有人说，因为这尊大佛在，那些胡人才不敢来骚扰他们。也有人说他其实是不得圣宠的皇子，所以才被赶到了这里。
可说法虽有千万种，这座城变得如此繁华又的确是因为他的功劳。
至于他做了什么，素素也不明白。
但她想着那位大人应是没有注意到在千丰城里艰难生存的他们吧！
素素收回不断发散的思绪，侧过脸，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像，轻轻推了推老乞丐的肩膀，“爷爷，我们回家吧！”
老乞丐轻轻地应了一声，便撑着墙，颤巍巍地站起身，素素主动地拉起老乞丐粗糙温暖的手，往他们的家走去。
据老乞丐自己说他当时是在破庙里捡到她的，整个身子藏在鲜红的襁褓中，虽然面色青紫，五官却生得极其好看。
老乞丐总是会耷拉着双眼，望着她，可惜地说道，“我当初就是见你长的讨喜才把你留下的，可偏偏却那么有人不觉得好，要把你丢了呢？”
听到这话，素素总是笑了笑，不回答，她想也只有爷爷不嫌弃她吧，生得好看又如何，偏偏有那么一双怪异的眼睛。
在捡到素素的那时候，千丰城恰巧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那时正值遍地白雪之际，老乞丐抱着小小的婴儿，偶然路过一家书生的门口，听到那人摇头晃脑地说道，“银装素裹”。
老乞丐虽然不懂这词儿，可偏偏只听了一次，莫名觉得“素”这个字好听极了。
就这样，她有了自己的名字。
当年如鹅毛一般雪不动声色地笼罩了全城，虽然衣着鲜艳妆容精致的美人披着狐裘在雪地中回眸一笑的画面实在是唯美惊艳，可老乞丐却说冻死在那年冬天的人，那些与他们一样地位轻贱的乞丐，是往年的好几倍。
老乞丐说他其实也以为自己熬不过那个冬天的，更不用说还多了素素这娇贵的婴儿。
可偏偏也许老天爷忙着照顾其他人去了，又或者他们命大，两个人将就着老乞丐曾经的微薄积蓄，活了下来。
这样的事，素素来来回回听了老乞丐念叨了不下几百次，熟的简直能倒背如流。
素素一直都明白若不是老乞丐，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不过老年人嘛，随着年龄的增长，那记忆力也跟着下降，听他多唠叨唠叨也不存在。
素素每次听起老人说这话时，就会这样劝自己。有些事明明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她却总是不知不觉在脑海里浮出答案。这样的事发生得多了，总给她一种错觉，仿佛她她还有一条生命一样，经历过与现在不同的事。
他们的家是当初的那所破庙，老乞丐说，他是在这里捡到她的，除了待在这里或许能等到她后悔的家人之外，也因为他自己也没一个落脚的地方。
素素听到对方传来的呼噜声，忍不住弯了弯唇，她轻手轻脚地为他盖上一件旧衣服后，就坐在破庙门槛上，撑着下巴望着皎洁的月亮。
这时候脑海里的声音又想起来了。
她在说她曾经看过一句话，当你抬头看见的月亮的时候，你能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小小的素素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到底什么才可以称之为真实，她看得很远，从天上的月亮到地上的水洼。
素素看到斑驳交互的枝桠都倒映在水坑里，她缓缓走过去，蹲下身子，看到了自己那张脸。
此时的她已经洗干净脸上的污浊，肌肤如云，粉腮红晕，卷翘的睫毛…
素素看着水中的模样，那双黑色美丽的眼睛，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着迷地伸出手，指尖的冰凉突然将素素拉回现实。
看着水中不断晕散的涟漪，一圈一圈地蔓延，素素突然有些眼酸，这只不过是她的幻象罢了，她的眼睛才不会是黑色，她的眼睛是最讨厌的蓝色，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蓝色，是被人排斥的蓝色。
她并不是生来就那样孤僻到不愿意接触任何一个人，只是每当她对上对方那双惊惧的眼睛，还有那时不时有意无意传入她耳朵里关于“妖怪”的话，便觉得一个人也好，不用担心别人的感受，倒也自在些。
甚至为了在这要饭这行里大展拳脚，她索性就用了一条黑布蒙住了自己的双眼，假装自己瞎了，以便获得更加施舍。
可这样的套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更不用说同行之间竞争是如此地惨烈。
听着里面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咳嗽声，素素又匆匆地跑进破庙。
一进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