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北疆,天总是黑的快,现在,天边已经泛黄,一切的声音都在寂静广袤的雪地上变得微弱甚至消失。
但似乎还有特例。
齐王周珏的营帐里非常喧哗。容哲挎着“姬婴”的肩膀,晃晃悠悠地从营帐里走出来。他边走边往回喊着:“不就是多喝了你两杯马奶酒吗?你也至于那副样子?堂堂齐王,好小家子气!——姬婴,你怎么也不说两句?”
“姬婴”还是低着头,用肩膀撑着容哲,没有说话。
“你就是个蔫坏蔫坏的人!其实你比我还讨厌周珏,可是你不说出来,心里却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
营帐里丢出来一个酒壶,正砸在吵吵嚷嚷的容哲后背上。容哲回过头来还要骂,被“姬婴”拽了回来。
周围有很多北狄士兵,都投来嘲笑的目光,然后各忙各的了。
容哲还醉醺醺地向帐篷方向嚷嚷:“周珏,你是不是馋得慌?我带着姬婴给你打兔子去,待会儿陪你个烤兔子如何?”
营帐里扔出一个酒杯。
容哲又说了半天,牵着“姬婴”,往马圈方向走。
正在这时,蔺泽钧走了过来。他似乎观察到了什么异样,紧走了几步。容哲和打扮成姬婴模样的周珏心都是一颤。
谁知半路上,李御涵截住了蔺泽钧。他将两个装醉的人挡在身后,对蔺泽钧说:“蔺大人,你这慌慌张张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蔺泽钧当然不好忽视李御涵的存在,他说:“并没有什么事,就是看到姬婴,想打个招呼而已。”
“我记得她说想向你借书,借了吗?”
“借了。”
“那正好,”李御涵上前一步牵住蔺泽钧的胳膊,兴致勃勃地说,“跟两个酒鬼有什么可说的,不如我们去下棋。我带了一副羊脂玉和墨玉做的围棋,我们杀两盘,不然一会儿开了篝火晚宴,就没时间了。”
蔺泽钧纵然心中犹疑,奈何没不过李御涵侯府公子的面子,只好答应,在李御涵的禁锢下下棋去了。
透过窗缝紧张地关注外面情形的姬婴,手不自觉地握成拳,扣在自己的心口。她望着李御涵的潇洒的背影,说:“二哥,希望我们能一起活着回去。”
“醉醺醺”的周珏和容哲跨上战马,兵分两路,赶往各自的目的地,也将成就各自的辉煌。
天已经黑透了,寒冷的风卷着冰雪,撞击着每一寸土地。
锟力可汗准备的篝火晚宴即将开始,但主角并没有露面。锟力正要派人去请周珏和姬婴,却看见李御涵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李御涵向锟力拱手施了一礼,说:“在下刚从齐王殿下的营帐里出来。对不住,我家殿下年轻气盛,跟容哲和姬婴拼酒量,奈何贵国酒烈,三个人都醉了。殿下倒还好,就是有些燥热,正在营帐里睡觉,宴会怕是赶不上了;容哲和姬婴贪玩,趁着酒意,非要骑马打猎,现在还没回来。在下已经派人去找了。”
锟力虽暗自鄙视三个少年小的可怜的酒量,面上却表现出关切的样子,他说:“这么晚还没回来实在危险。且不说天冷他们受不了,要是遇上狼群就麻烦了。”
李御涵似乎极其担忧:“是吗?那是不得了,要不我再派几个人?”
“还是本汗派些人去吧,”锟力慷慨地说,“我们北狄人对这里最熟。”
李御涵忙客气地辞谢:“两个孩子胡闹,不敢劳烦北狄的兄弟。若是再过一个时辰我们还是找不到人,再向可汗救援。”
锟力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黑压压的天没有一点色彩。他说:“本汗看着一会儿恐怕还要下雪,他们大晚上不认路,困在雪地里就危险了。”
李御涵笑着说:“让那两个孩子长长记性也是好的。”
锟力心里想,李御涵不愧是大周京城来的纨绔子弟,一点常识都不懂。要是真困在雪地上迷了路,就算没有遇见狼群,也得活活冻死,岂是“长长记性”那么简单?不过,反正他们又不是北狄人,那个姬婴还让他那么下不来台,冻死也活该。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天上真的飘下雪花来。雪花飞舞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很快就盖住了旷野上留下的两串马蹄印。
篝火宴会因为大周三个贵宾的迟迟不出现而一拖再拖。锟力发觉蔺泽钧频频向他使眼色,心里更是起疑。他对李御涵说:“姬大人和容公子还是没有找到吗?”
“侍卫们说下了雪,找不到他们来往的痕迹,所以没找到。”李御涵的脸色有些严肃。
锟力以为李御涵真的非常担心和后悔,便宽解说:“他们毕竟都是朝廷栋梁,一定会平安无恙的,李公子放心——倒是齐王殿下,他怎么样了?”
“还在睡,想来今天是醒不了了。”
锟力引了一口热酒,站起来,说:“不如我们去看看齐王殿下。醉酒伤身,殿下身份尊贵,要是在这里生了病就不好了。”
“不过马奶酒而已,应该不会有事的。”
锟力大手一挥:“看看总是更妥当。”
李御涵不好劝得太过,便跟在锟力身后向齐王的营帐方向走去。
锟力掀开厚厚的门帘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散了一地的瓶瓶罐罐、杯杯碗碗,还有一些碎掉的食物,总之就是一片狼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马奶酒的香气。床榻上躺着个人,脸朝向内侧,被厚厚的被子裹着。通过露在被子外面的衣角和紫金冠可以判断出这是齐王周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