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闻喜爬上了罗沁山顶,看着大军婉延向南开进。她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祝祷着:愿天下太平,永无战事!此次华家军看似前往云南守城,实则是降职贬拙。师傅曾经说过当今圣上疑心太重,功臣大多脾气执拗,难免有冲撞圣意之时。南境虽然有小国常扰,但并无大患,这样的派遣不能不让人想到是削弱华家军的一大力作。今日一别,与往昔不同。以前离别,只要知道大军所在,总有互通消息相见时,云南边远,闻大医与她实在难以到达。凉风起,吹得她衣带飞舞,她喃喃地说道:“华方哥哥,愿终有一日,还能再相见。”
从山上下来时,她仍旧采摘了一些草药,随时背着药篓已经是多年的习惯。待她回到药局,晏晏从里间跑出来,抱着她大叫道:“闻喜,我娘醒了,能说话了。”
她收起自己小小的忧伤,露出开心地笑脸:“我们一起去看看。”
“嗯!”晏晏开心地拉起她的手往回廊里走去。
闻大医正站在病人的床前,晏晏的母亲脸色已经不似昨日蜡黄,虽然没有什么精神,但眼睛已经能看清人像,呼吸也平稳许多。晏晏握着她的手说道:“娘,您看这就是闻喜。”妇人随着女儿的声音,看向她身后,一会她开口道:“多谢你!”
闻喜还了礼,欣喜地望着师傅:“她的病症看起来好多了。”
闻大医点点头,对她招手说道:“我还得进一趟城,去她们之前住的地方再看看,这症状不是一两天,虽然去得快,但就怕有人传染。”
“我陪您去吧!”闻喜放下身上的药篓。
闻大医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说道:“我重新配了新药方,你亲自煎煮,每隔三个时辰喂她吃一次。”
闻喜答应着,看着师傅走出了门。那一夜闻大医没有回药局,闻喜往大门跑了几趟,她心里放不下去,师傅和她少有离别,除非事先告之她不归,要不然无论多晚,师傅也会回来的。药局是临时借了城里一户药监察的外宅,虽然旧些,但也有几进院落了。闻喜一会看着病人,一会跑去前门,难免心力劳累。终究是困了,趴在病人的床前睡着了。
直到五胜跑来叫醒她:“闻喜,闻喜,你快去看看大医。”
她吓得从梦中惊醒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五胜。天还没有大亮,五胜满头大汗地站在她的面前,指着外面说道:“大医回来了。”
闻喜连忙往前厅跑去,闻大医坐在正堂中间位的椅子上,面色暗沉,双眼耷拉着。闻喜一把抓住他手,跪在地上轻轻地唤着:“师傅您这是怎么啦?”
五胜在一旁着急地说道:“大医昨儿一整天都在窝棚里,他四处打听谁家还有卧床已久的病人,不问还好,一问竟然有十五六个,和晏晏娘一样都病了一个月已久,且有已经死了的。只是官医病未上报,这病是大疫啊!”
闻喜望着他说道:“那师傅怎么会这样?”
五胜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他让我买药,自己亲自给病人施针热灸,病人呕吐都在他身上,且没有人打扫,一家一家,足足治了七个病人,把自己活活给累倒了。”
闻喜来不及哭泣,站了起来,吩咐人烧水,又让仆从给五胜和大医换了干净的衣物,随身的衣服也不用洗了,直接拿到野地烧掉。她跑到药房,凭着昨天看师傅配药的记忆,自己快速地抓药配置,一点也不含糊。
五胜换好了衣物,跑过来帮忙,她阻止道:“你现在必须去报官医,仅凭我们是没办法救治那么多病患的。”
五胜委屈地说道:“昨天大医就自己亲自去找过行使大人,但没有用啊!对方说这只是普通的病症,根本不听大医的。华将军刚走,大势已去,还有谁会在意民间神医啊!”
闻喜顿了顿足,想起了这宅子的主人,她抓着五胜的胳膊说道:“你去找药监察,他肯定知道大疫的厉害,若是封了城,谁都出不去了。”
五胜望着她说道:“这个会有用吗?”
“去吧!官医是怕丢了饭碗,药监察大人却不是治病的人,你晓以利害他自然会权衡利弊,现在只有这个办法可以一试了。”望着这个半大点的女孩,她眼里的坚定让五胜不由平生出一种勇气来,他爽快地说道:“我这就去办。”
临近中午,闻喜给师傅喂了第二碗汤药,闻大医哇地一下吐了出来。闻喜连忙让人进来打扫,进来的人无不戴着口罩。这是闻喜特意嘱咐的,她用滚汤的沙包放在师傅背后和足下,五胜跑了进来。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说道:“药监察大人已经答应上报,只是这几日他管不得我们了。”
“那窝棚里的人呢?”闻喜问道。
“大人说医官本就害怕此事暴露,所以他们不会轻易施救的。于他们没有好处啊!”五胜把药监察大人的原话转给闻喜。
闻喜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气极地说道:“那也是人命,怎么可以当做完全不知道呢?官医不是救人命的吗?他们这样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五胜站在一旁提醒地说道:“闻喜,这事如果官医出手,势必要惊动上面的人,那时候上面怪罪下来,他们谁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啊!富贵在身,命不由已。”
闻喜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穷人的命也是命,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呢?”
她看着卧床的师傅,抹了一把脸说道:“他们不救,我们救!”
“对!我也帮你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