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转过头抬头看了眼师兄,有点犹豫地开口回答道:“师兄……那个施主周身笼罩着一片红色,就跟流血一样……我害怕。”
圆相闻言愣了愣,也会过头看了眼李长安走远了的那个方向,复又低头看着师弟,眼神复杂,蹲下来低声道:“圆法,以后看见了什么除了师兄以外不要跟旁人说,知道吗?”
小和尚重重点了点头:“知道了,师兄。”
圆法又摸了摸师弟的小光头,轻声安慰:“不怕不怕,有师兄在,没事。”
见师弟慢慢镇定下来,圆法站起身看着北边微微沉吟,回想方才见到的那个年轻人,骑跨的是一匹战马,马鞍上还挂着一把兵刃,当时没有注意,现在细想那兵刃的形制多半是一把横刀无疑了……圆相和尚心中思索,看着北方的目光微微涣散了一瞬之后又回神,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摸了摸抬头看着自己的圆法的小光头,领着师弟一步步南下,往那座几十里外的凉城走去。
李长安骑在马上继续北上,入眼皆是四望无际的草原,心胸都跟着开阔了不少。
想东想西的莫名就想起了刚才那个小和尚看他的眼神,李长安越想越觉得那个眼神似曾相识……很早之前了,那时候他还小,皇帝爹东巡,他觉得好玩就跟着去了。
那趟出巡的途中遇上了个什么人他忘了,但是那人看他的眼神他还记得,也是一种有些类似惊惧的眼神?但是那个人的眼神里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
李长安向来是个心大的人,这辈子活到现在能被放在心上的事情也就那么不多的几件而已,多数时候都是胡混过去了事,但是那个让人浑身都不舒服的眼神让他从很小开始记到了现在,甚至连那人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那个眼神他还记得。
印象里,皇帝爹当时还跟那人起了龃龉,只不过他那位当皇帝的爹一向是个比较温和克制的人,克制到不像个皇帝,克制到与皇帝相对的人好像都没什么“伴君如伴虎”的紧迫感。
所以当年那人好像最后就只是被赶走了,再后来所有人就像是约好了一般三缄其口,一个字都不再提当年那场皇帝巡幸。
座下的战骑信马由缰,李长安的思绪也跟着四散飘荡。想起皇帝陛下的温和克制,李长安暗暗地想,自己对那张椅子没什么兴趣的原因有一部分可能也得归功于他那位皇帝爹的温和和克制,不是都说当皇帝的都天威浩荡生杀予夺吗?怎么到他爹这块儿就成了整日温温和和都不怎么见生气的了?当皇帝这么克制还当个……啥皇帝?没劲!
李长安就这么一路神游着继续往北走,目力极好的三境巅峰武夫一眼就看见了远处地平线上正在一点点变大的几个黑点,几个呼吸之后那几个黑点就已经有了轮廓。
李长安踩着马镫微微起身看着那些不断拉近的轮廓,眼神大亮,又在一瞬间敛去,然后皱着眉低低叹了口气,遇上马匪了……
说起这马匪,得提一提前些年草原上的马匪还很猖獗的时候。那时候的赶路人都是不敢走单的,甚至小一些的部落都不大敢自己迁徙换换草场什么的,多数被逼无奈都是找个能巴结上的、关系好些的大部落送些牛羊,然后大家一起挪地方,唯如此才好歹能有些自保之力,牧民们尤其是小部落的草原人因此苦不堪言……
后来着实是这些啸聚草原的马匪们势头越来越大,呼啸来去之势愈演愈烈,搅得草原大部不得安宁,马匪之祸几成草原帝国动摇国本的心腹大患,最终叫忍无可忍的一代雄主赫顿可汗盯上了。
老可汗也是个狠人,直接派了帝国正卒在草原上把一群嚣张一时的马匪们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后来发展到那群被派出来剿匪的王朝正卒们杀红了眼,把凡是跟马匪沾点边的,不问罪大罪小一律拿下砍头筑京观!
马匪们最后是落得个人头滚滚直接绝了迹的下场,但是官军也干出了不少杀良冒功的勾当!赫顿可汗发狠剿匪的那几年,是自二十多年前与南朝永嘉之乱并行的那场草原大乱之后,整个草原上死人最多的几年,说一句血洗草原都不为过了。
那之后虽然两国边地还是年年如一日的打生打死,但草原内部就太平了好些年。
至于后来的这些马匪,反正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必然不是当年那些马匪死灰复燃了,原因是这些近年来新出现的马匪们相比起当初那些个连全尸都没留下几具的倒霉蛋来还是很讲“江湖道义”的,这些江湖好汉们不管是劫道杀人还是抢钱抢货抢女人,做马匪的买卖那都是有几条规矩的。
在草原上赶路的商旅都晓得的一件事是,马匪从远处现身到几个呼吸后杀到近前,这中间的这几个呼吸的时间是留给你掏官凭的,拿的出来你就没事,人家只是恰巧路过!但倘若你说拿不出来?那就不好意思了,老子是马匪,不摘了你的狗头喂狗岂不是有失老子的颜面?
所以这些年草原上懂行的买卖人私下里都有个说法,说草原上若论哪里适宜放牧可能还需要斟酌斟酌,可若论起比官家人还认官家的是哪个,用屁股想都知道是马匪无疑了。
马匪们从不碰草原上那些大大小小的部落,哪怕你是一个人赶个牛车再牵着几只羊,只要恰巧你还是个北人的长相,那你横着走都行;可你要是个落单的南朝人亦或者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