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弥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纯净的白，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凑过来的那张脸染着一层温暖的光色，像是天使低头亲吻罪人的额头。
一瞬间夏弥感觉有些恍惚，努力往前凑了凑，想看清那张脸。她闻到了天使身上冰冷如霜的气息，带着某种刚刚经历战斗的冷冽杀气。
天使降临，手握刀剑？
“醒了？”
就在她要把整张脸都凑上去的当口，对方慢悠悠地开口。
“楚师兄？”夏弥眼前的视野渐渐清晰起来，她躺在一间加护病房里，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照进来，她的全身接满各种管子和线路，医生护士来来往往。
“对，不是手握刀剑的天使，而是师兄，因为你没死。”楚子航仿佛忽然化身夏弥肚子里的蛔虫。
“没死？”夏弥试着活动四肢，果然全身的骨骼都完好无损，只是似乎每一块血肉都在叫疼。
“虽然你想去救下路烬是好事，但也不看看情况就冲上去。”楚子航坐在一边，取过桌上的苹果，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小刀慢悠悠的削了起来，“路烬的言灵应该是类似于某种虚空之力，所以钢骨最后被直接传送进了激流勇进区域的湍流之中。”
“而好巧不巧的是，你操控着风王之瞳去帮助他的时候，也撞上了钢骨，被一同带了进去。而当时路烬还在自由落体，自顾不暇，所以你很悲剧的被卷了进去。”
“如果不是因为那是水流的话，现在你大概应该在一个小盒子里。”
“这冷笑话可真是有够好笑的。”夏弥翻白眼，“怎么感觉你很开心的样子？”
楚子航不答，只是默默的转动手中的小刀。
“话说我睡了多久了？”夏弥试图起身，并且上下左右各种打量状况。
“这里是学院的加护病房，你已经睡了十天了，只靠输营养液活着。”楚子航说着，将一串没断掉的苹果皮轻盈的放在早就铺开的纸巾上，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夏弥。
试图起身的夏弥在楚子航的帮助下成功垫着枕头坐好，并且试图接过苹果……然后失败，全身每一块血肉都不给面子的疼，似乎是在闹罢工。
“是我疏忽了。”楚子航道歉，顺手取回苹果，继续开刀问斩。
“你就是故意揩我的油……”夏弥小声嘟哝，“估计如果不是因为外人在，你都得乘人之危了……”
楚子航险些呛死：“我是那种人么？！”
“是。”夏弥回答的毫不犹豫。
楚子航懒得和她胡搅蛮缠，取过一个果盘，将切好的苹果块一一摆好，然后取过牙签进行下一步加工。
夏弥感觉有点无趣：“喂，你说……路烬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啊？我又不是不知道言灵周期表，但有空间能力的言灵……好像还真没见过唉。”
“或许是某种变异的能力。”楚子航随口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
夏弥难得的沉默了一下：“我说……你知道我是谁么？”
楚子航手里的动作一顿，看了一眼夏弥，没有说话。
夏弥却是自顾自的道：“我其实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总感觉我住在一个地铁站，在地铁站里没有父母，只有我和哥哥相依为命……”
“哥哥？”楚子航轻轻地眨了眨眼，“我记得你的哥哥是……”
“弱智。”夏弥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出肚子的时候憋屈了好一阵，然后脑子就不够用了，到现在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孩……”
“地铁站里人来人往，我们却那么孤独，只能抱在一起取暖……”
她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自嘲的笑了笑：“我在说什么呢？”
楚子航没有说话，只是取过一枚牙签，牙签上插着一块苹果。他将苹果递到夏弥的嘴边，夏弥一张嘴就咬进了肚里：“多谢啊，很贴心嘛。”
“算是照顾师妹了。”楚子航淡淡的回答道。
夏弥吃了几块苹果便没有再吃，转而和楚子航开始谈天扯地起来，但楚子航似乎兴致不佳，基本不怎么搭话，让夏弥有些恼怒。
她看向楚子航，试图兴师问罪，却正好看到路烬随手将一个毯子盖在了楚子航的身上，而楚子航正靠在病床边那张绝对不会束缚的硬木椅子上，低垂着头。
他睡着了。
“还真是个笨家伙。”路烬摇了摇头，“就为了等你醒来，连着四十八个小时不睡觉？真有你的。”
她说着转向夏弥，脖子上还挂着那个深紫色的相机，夏弥总见到他拿着那个相机到处拍照来着。
“感觉如何了？”他轻轻的眨了眨眼。
“还不错，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夏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么高级的病房其实没必要。”
“我指的不是这个。”路烬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你们俩的关系怎么样了？复活节石像开窍了么？”
“复活节石像？”夏弥忍不住想笑，但最终还是被身上刺痛的血肉抑制住了，于是表情显得相当的难受，“这个比喻真不错，他到现在都不肯承认。”
“慢慢来，不急。”路烬笑了笑，“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什么？”夏弥眨了眨眼。
“配合我一下。”路烬轻轻的笑了笑，眼神骤然一变，黑色的瞳孔变成了灰色。
房间骤然阴暗，仿佛这房间里无数镜子，而现在正有着一道道灰色的光在这里面折射，于是整个房间都变成了阴翳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