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总是容易疲倦。
所幸,今日精神有些好转。
我撑了撑身子,走下床去。
室内脚步声杂乱。
芝华慌忙放下手中活细:“快别动,公子,奴婢来扶你,”
我摆了摆手,摸索着往前走去。
芝华是近来照顾我的人,也是香骨店中唯一行动自如,健康莹润的人。
她将室内的障物移开,仅有的坐具,也都裹上了锦布。
我摸索着走到檀木桌边,缓缓落了座。
芝华端起茶盏,新添了一杯茶水,贴心地推到我面前。
有风吹过,氤氲的水气,扑面而来,脸上一阵温热。
茶香钻入鼻中,我心神一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
甘甜苦涩,抵入舌尖,头脑顿时清醒了大半。
门嘎吱一声开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飘来。
“兆瑞?”我唤道。
“主子,你好点没?眼睛还痛么?”兆瑞抽开椅子,坐到了我对面。
我伸出右手,想要摸摸它的脑袋。才发现,距离有点远。
兆瑞凑过头来,嬉笑道:“好久没洗了,头发有点油,”
我向后移了移,将身子贴在椅背上,空气压抑得有些窒息。
近来,兆瑞日日过来同我闲话,说着外界不痛不痒的笑闻。
我总是打着瞌睡,一边听一边醒。我知道它心里不安,也知道它在强颜欢笑。却也只能,勉力提起精神与它说会话。
“兆瑞,我想听会戏了,”我习惯性地闭上眼睛,才发现自己未曾睁开过。
兆瑞失神,半晌展开戏腔,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绫缎缠在眉眼,绕过细碎的发间。胸口陡然空了一片,没了弥团儿蜷成一卷,竟有些不大习惯。
半颗心悬在胸腔,心底陡然一片凉,我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主子,可是毒又发作了?”兆瑞紧张地贴过来。
“没事,有点冷,将窗户关上吧,”我随口捏了个谎。
脚步声响起,窗户吱的一声关上了。
从前处处依靠自己,如今处处依赖别人。才发觉,再难熬的日子,也终究会过去。
“泽漆可有消息了,”我开口问。
室内一片哑然。
我笑了笑,起身离开座椅。
兆瑞忙走过来扶我:“山神大人前往西土求药,想必快要回来了,主子尽管耐心等着就好,”
我攀上美人榻,心绪陈乱。
“退下吧,我有点累了,”
略算了一下,距离穿心之日,竟已经过了一月半。
原以为必死无疑,没料想竟捡回了一条命。
不,半条命。
只是代价太大了。
杀一个人很容易,救一个人却那般难。
那日,我醒来,眼前昏黑一片,我竟没有一丝惶恐。
只想着,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细数过往,也不知是如何走到这一天。
我唤了他,一千一百三十年零八天的师父。
但是,他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两百年前没能手刃我,想不到他竟如此遗憾。
才会……才会将这至毒之药,泡入数千根藤,只为将我一击致命。
遥想一千多年前,我与阿言初入天庭。
那时,我们还只是养在山野,什么都不懂的小妖精。一时幸运,载入仙籍。
仙娥引我们前去报道时,正碰上长齐仙君与首乌仙君赴宴归来。
阿言长得讨喜,性子又活泼,长齐仙君很喜欢她,愉快的收她入门下。
我那时不懂,阿言拉着我一起跪下。
长齐仙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阿言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殷勤地拉着我,给长齐仙君捶背捶腿。
长齐眯着眼睛,正要开口。
“这个徒弟,是我的了,”首乌仙君看向我,“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我一愣,竟不知如何回答。阿言掐了我一下,我慌乱的点了头。
就这样,我拜入首乌仙君门下。
阿言气得牙痒,将我骂了一通,我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
但事已至此,已经不能更改。所幸,首乌仙君虽然严肃刻板,待我却也是很好的,吃穿用度从未苛待过。
他虽对我万分严厉,在外人面前却是极其护我。
曾经有个仙君的使者,背后和别人说了我几句闲话。他冲上那位仙君的府邸,大战了一千三百回合。只为那位仙君亲遣仙使,当面给我认错。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肯委屈我的人。
转手却能予我以刀刃。
护我如厮,恨我如厮,我是他一生抹不掉的污点。
好在袍断义断,此生与他再无关联。
心只余一半,想必烦忧也会少了一半。
那日,南泽漆耗尽一万年的修为,逼出我体内大半的毒素。
奈何根骨尽毁的我,承受不住更多的修为。泽漆只能给我吊住一口气,再去寻求其他的解决办法。
不料,弥团儿强行进阶,觉醒了第二神通,强行为我续命。
余毒悉数逼入眼中,将一颗心削去一半。孟酒窃了鬼族圣物,放置在我胸口七天。我才勉勉强强,捡回了半条性命。
如今,泽漆前往西土佛界,为我求取医治眼伤的灵珠。孟酒私盗圣物,幽禁北冥冰原上。弥团儿昏迷不醒,送往瑶姬上仙处疗养。冤鬼受了仙人一掌,只能沉睡魂玲不醒。小黑硬碰硬地冲出,现在还躺在床上将养。
我这一店老小,非残即伤。只剩兆瑞苦力维持,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