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送老皇帝去,其实几人走的极慢,尤其是小暮,离开自己的地盘儿,跑去京城,本来就是一种耗费香火功德的举动,要不是为了与某人要一句敞亮话,又赶上赵炀断气,她才懒得去呢。
后方的春熙蔫儿哒哒的,被踹回河里之后,故意把衣裳弄湿,这会儿都要冻成冰块儿了,还不见这家伙挥舞灵气蒸干衣裳。
刘清都懒得搭理他,上古青龙,皮糙肉厚的,谁他娘的管你?
刘清对着小暮开口,轻声道:“来这儿一趟,就是等小暮姑娘提问,小暮姑娘若是不问,那我也懒得去逛长安城了。大过年的,山里还有人等我吃饭呢,这会儿已经亥时了,我还有一个时辰,但只能给你一刻钟。”
赶在子时前回清漓山,怎么都足够了,两个占山为王的家伙,已经另有一道分身去捉,刘清想的是,回去早一些,去瞧瞧杨婆婆。这些年来,杨婆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尽管山上老是会送去一些仙药,可再厉害的仙丹,也救不活个寿命枯竭的人。
小暮还没有先问自个儿的事情,而是问道:“若不是赵琰行那点儿人情味儿,是不是大秦皇位,会传给那个赵桥?”
有问,刘清答话便是。
“的确,数年徒步,赵桥已经懂了人间疾苦,尽管过去错的离谱,可在皇帝眼里,坐天下者,最好是走过大半国土的。试问有几个皇帝,能在登上皇位之后,与赵桥这般苦行人间近八年?有的,但绝对不是秦国皇帝。”
小暮点点头,这才问了自个儿一直想问的话。
“我与刘山主,要如何相处?”
她毕竟与春熙不同,春熙是直接受观水书院管辖,而她小暮,算起来是秦臣。
刘清微微一笑:“一码归一码。”
说着扭头儿往西看去,一艘小型渡船疾速驶来,刘清思量再三,还是飞身登上渡船。
大祭酒姜夫子,尚且还是太子的赵琰行,以及仅剩一口气的赵炀。
刘清实在是没想到,临死之前,这赵炀居然来找自个儿了。
姜夫子是个读书人,却抱拳喊了一声刘山主。而赵琰行是即将登基的储君,反倒作揖喊了一声刘先生。
刘清只是微微点头,然后朝着赵炀看去,问道:“何必如此,传话便好了。”
赵炀只说了一句话。
“若有一日,天塌了,我大秦自然不怕死,可刘先生,能否助我大秦保留香火?”
刘清点点头,轻声道:“放心,我是秦人。对了,赵桥活下来了。”
说完之后,刘清御剑前往长安,可能比赵炀还要快些回去。
朝天府里头,如今修士极多,拿着大秦的供奉钱修行,不来的都是傻子。
一道剑光落在朝天府,当即有数道身影闪来,团团将刘清围住,境界最高的,居然有神游境界。
刘清笑着开口:“你们的首座大人要是还坐着轮椅,我就把他的腿打断,让他坐个够。”
那个神游修士皱了皱眉头,沉声道:“道友这是铁了心来找事儿的吧?”
刘清笑了笑,微微跺脚,整座朝天府猛地天摇地动。
“滚出来,为何不敢见我?”
李桷连同杜亭声与个轮椅一起拎着,讪笑着飞来,落地之后赶忙说道:“来了来了,他没躲,不好意思来罢了。”
李桷挥了挥手,把周围的朝天府供奉驱散,这才苦着脸说道:“我也劝了,劝不来啊!”
刘清冷声说道:“腿断了还是脊梁断了?”
杜亭声不说话,只是埋着头。
刘清摇了摇头,打算离开,谁知杜亭声缓缓起立,沉声道:“腿好了,脊梁也没断,可就是觉得,自个儿跟当年杀害我爹的那些狗官,越来越像了。师兄,我猛然间发现,我已经在官场如鱼得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别人瞧我,是那手握大权的首座大人,可唯有我一个人独居的时候,一旦反思,就会觉得,我好像已经不是我了。”
一连三年多了,每次入梦,杜亭声都会看到一幕,他自己手提大钺,看了爹的头。娘亲一手拿着粮食,一手拿着爹的头,走进院子时,看到的不是个孩子,而是个一人之下的杀人魔头。
这位年纪轻轻,手中权利极大的首座大人,在人前从没掉过眼泪,可瞧见了师兄,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李桷也不晓得要怎么劝。
刘清舒了一口气,走去杜亭声前方,拍了拍师弟脑袋,轻声道:“神仙也好凡人也罢,其实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人前富贵人后孤寂,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若是身居高位就忘了从前,那我才会失望。”
刘清灌了一口酒,轻声道:“许多没法子做自个儿想做的事儿的人,都是白天夹着尾巴华冠丽服,夜里拿出一把刀子,自己修理自己。我们所讨厌的,是那个没走上自己期望道路的自己,我也有过。”
说着,刘清盘腿坐下,分别向李桷与杜亭声丢去一壶酒。
“我还有时间,可以给你们讲个故事,我老丈人的故事。我老丈人老家是在同谷郡,有一座小竹山,那是他的家乡。你们朝天府这些年收录古籍,应该知道的不少了吧?”
杜亭声开口道:“最早是一处小国,仇池国的地方,后来宋灭秦,吞了仇池国,所以算是宋地,也是如今的秦地。”
刘清点点头,笑道:“师傅是个乡下长大的孩子,十三岁才第一次走出同谷郡。他在路上碰到个马帮,里头有个同龄人,因为赶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