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对于许多人来说,已经算是半生;由糖块儿到柴米,由烟火盛到血染旗。
孟鹤堂也快三十岁了,正正经经的而立之年,这男儿的血性与该有的声名他是样样儿不差了;非要说出个遗憾来,就只是孟府还缺个女主人吧。
只是枕侧睡颜不必倾城,务要倾心。
他的半生不算坎坷不平,也不算一马平川,与许多人一般有悲欢有喜忧;但也比寻常人幸运,半生做着自个儿喜欢的事,身边都是自个儿看重的人。
德云书院的二十年,过了这一天,明儿早起就是新的一年。
这第二十年的最后一天,盛京又下起了大雪,看不见阳光,除去翠竹,整个盛京连半点儿绿色也瞧不见。
可这大日子里哪里能因着雪重就不得欢喜了,盛京城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头巷口戏法台子,门前槛下爆竹声连,好不热闹。
孟府也不外如是。孟家爹娘一早就忙活着,给仆人们都发了红袋子,里里外外都装扮得喜庆,好些老仆一家都在府上自然也就热闹得起来;那后厨也早早儿地准备起食材,备着今晚的年夜饭了。
晚上得在家吃年夜饭的,七堂的事原本也早处理好了,只是有些琐碎的还搁着,总归也闲得发慌索性就一并给做了。
九良倒是有心在书院陪着一天,只是他又没什么好忙活的,自然不能在书房干发呆了;从二堂玩到三堂再从三堂转悠到五堂,等这近午了才回七堂来。
这都近午了,再怎么样也得吃饭吧?
幸是忙活完了,要不就咱们堂主大人那脾气,不清完不死心的倔劲儿,要没忙完那回头一准儿再跑一趟。
同着九良,俩人一块儿出了门去;今儿是年三十,家家户户都要围炉吃年饭的,三庆酒楼也必定和往年一样黄昏前就关门打烊,俩人想着趁早过去捎带两坛子陈酒回去喝。
街上正热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街心小贩的叫喊声儿被巷口里传出的鞭炮声儿尽数给掩住了。
这马车想挤过去可废老大劲了,索性下了马车,俩人同行。
九良好玩儿,见了热闹就高兴得不行,一如当年初入盛京一样儿。在人群中穿梭往来,兴致昂扬地看了一摊又一摊,堂主紧跟其后,生怕这一转身就不见人了。
好家伙,大过年的还得上衙门报案寻人。
好不容易咱周爷逛完了,正往出走,挤了老半天终于是上道儿了。
堂主脚步又是一顿。
“筱亭。”
刘筱亭转过身来,拉缰下马,笑道:“孟哥儿。”
虽说按着理儿吧,他师父是堂主的师哥,一声师叔是少不得;书院十几年,来来回回可不就他们几个小子一块儿玩闹到大嘛,亲如兄弟,年岁也所差无几,较那么真儿做什么。
大伙儿都叫孟哥儿,他自然也是。
“你怎么没回家去?”堂主问。
七堂五日前就收坛停教了,小子们也都回家同爹娘一块儿过年,这都年三十了怎么还在大街上转悠。
“嘿嘿~”刘筱亭笑了笑,不似旁人的青涩少年模样反而更多的是懂事后的不苟言笑。
道:“这不是正要回去。”
九良拍了拍他的新马鞍,调侃着:“大过年骑马走街串巷,你是不想回家吧你!”
这小子虽然没比张九龄白,这脸皮可是比人家薄多了,看着不苟言笑正儿八经的,压根儿经不起戏弄来,一说就得笑,一笑就破功。
“哪儿啊!”
刘筱亭道:“今儿师娘回京,我一早去接了。”
那点儿不苟言笑,其实也只是少年内心深处对自身的不自信,又或者是年幼起过目不忘而多年累积下来的世态炎凉。
不过没关系,那点儿出息全用在对外人身上了;竹马师长仍是兄弟至亲。
“今儿早吗?”堂主念叨着:“还以为师娘昨儿就回京来了。”
郭府家大业大,师父门生众多,平日已然是忙得不可开交何况是这年节,别的不说这上门的人就不少了。
师父这一辈子就秉承着郭氏家训: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
书院就忙活不过来了,那些人情世故、庄园店铺哪里还能看得进眼。你就是和他说,不上一盏茶他也得把你轰出去,听不懂啊。
按着理儿,师娘昨儿是该回来。
不对,年节之下的就不该出门。
“辫儿哥家的俩娃娃招人疼,师娘舍不得走呗。”刘筱亭笑道,眉眼里似是有些羡慕;道:“要不是师父催了,保不齐今年就不回来呢。”
堂主听着话,一下就乐了,笑得眉眼弯弯又带着无奈摇了摇头。
“行吧。”
堂主道。
“你也早点回去,给伯父伯母拜年!”
刘筱亭点了点头,嘴角上扬的笑容有些僵硬,一种心不在焉的敷衍。
想了想,道:“孟哥,开春以后,陛下会不会派兵替换北境的军马。”
“想什么呢。”堂主听着话确实一霎怔愣,随即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潮涌动,笑道:“小辫儿当年一战成名,军马镇守西北多年,蛮族这才不敢妄动,有什么可换的。”
天朝兵马众多,镇守各地。但西北的蛮族以军武立国,最是棘手,真想要找出一支队伍能去西北替换的可不容易。
若非这,几十年前被割让出去的邺城也不至于等了这么久才被收回。
西北的守军都是二爷一手训教出来的,守军将领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帅,非常人可比;要想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