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不算是个好天儿,晴得不太明朗,云也白得不痛快,到了傍晚又有点儿闷,叫人瞧着实在舒坦不起来。
天渐渐暗了。西边看不见晚霞的光,只是沉沉地暗下去。劳累了一天的账房先生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正想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喉咙,却发现茶壶已经空了,便朝外面喊道:“小五,过来帮叔叔倒点儿水喝。”
小五是账房先生他大哥家的儿子,虽然心思不如他细致,做不得管账的活计,但好在手脚麻利,性子也实诚,干起活来让人放心,因此被他一道带来了邓府做事。
“小五?干嘛呢?赶紧过来,叔叔快渴死了!”
平日里账房先生一声唤,小五就会一溜小跑地进来,笑得憨憨的,叫人看了喜欢,今日却不知怎的,一连喊了好几声,也不见人影儿。
喊得口干舌燥,账房先生没了耐心,收了账簿往房间外走去,想看看这小五到底在忙啥。
大厅,后院,厨房,客厢……账房先生甚至连茅房都找了一遍,平常干活的伙计基本上都在,愣是没看见小五。
他走到几个常和小五一块儿做事的伙计跟前问道:“怎么不见小五?”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先生,这个时间,小五他不是该找您去了吗?”
“找我?我没看到啊,喊也喊不来,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其中一个伙计见状安慰道:“小五是个老实人,不会乱跑的,兴许他是出去买几样小菜,准备今晚陪您喝两盅呢,是吧?”
“不会啊,这孩子不管去哪儿,向来都是会事先跟我说一声的……”账房先生百思不得其解,但在众人的安慰下,只好暂时放宽了心,想着小五总会回来的。
只是心底总有一丝不安的感觉,蠢蠢欲动,闹心得很。
到了晚上点人的时候,该收工了,然后就是吃饭休息的时间。
收工前,管家来回地挨个儿数了好几遍,都是少了一个人——小五。账房先生在一旁心急火燎地站着,连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这丝不安到底是成了现实——他家小五,真的不见了……
荣昌王府里,风光正好。
此时已是春末夏初,满树的桃花自然谢了,枝桠间结出细小溜圆的青色果实。
原来这棵桃树是会长桃子的……这个发现让慕安欣慰不已。
阳光明媚,清风拂面,慕安手里拿了一本《千字文》,抱着御冰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正在教他识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一字一句,她教得极为耐心,他也学得分外认真。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灼华坐在走廊栏杆上,远远望见院中桃树下,少女细笔勾勒般的侧脸和孩童清秀的眉眼,一个年华恰好,一个懵懂天真,只一眼,便叫人恨不得把整颗心都化成春水,再掬给那少女与孩童。
慕安对御冰很用心,而御冰在慕安的教导下,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过分得敏感与胆怯,说起话来也流畅了许多。慕安还真像之前说的,是在拿御冰当儿子养。
楚狂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停在灼华身后笑得揶揄:“好好的一家三口,怎的就你被排挤在外了?”
灼华打了个寒颤,险些没从栏杆上摔下去,忙冲楚狂摆了摆手:“别,我可招呼不起这丫头。”
“嘁。”楚狂睨他一眼,言语间满满的全是不屑,“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出息都没有,连个女人也搞不定?”
哪是缺了这点儿出息?实在是朋友妻不可欺啊!灼华一阵苦笑,暗暗恼恨自己当初怎么就一时糊涂,惹上了慕安这丫头?
这会儿懊恼起来,他倒是忘了,那时的慕安连名字都是他给取的。
院中有侍女在修剪花草。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少女,平时常在一起做事彼此间也熟络,因此聚在一起便喜欢一起聊聊,时间也会过得不那么枯燥。
“听说了吗?大富商邓老爷家里,又有一人失踪了。”
“真的啊?我记得在此之前,他家已经失踪了三个家仆了……”
“可不是嘛,就是前几天发生的事儿。”
“这可不是小事啊!这邓老爷怎么也不报官?”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那几个人都失踪得莫名其妙,找不到任何线索,就好像,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可别再说了,怪吓人的。”
妖灵耳力超凡,况且凡人认为可怕的东西,在妖看来说不定只是一个笑话,因此这些声音远远飘过来,倒是让灼华留了心,盼望着她们把话说完,别真的就这么断了才好。
那俩人果然没叫他失望: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最吓人的是……是……”
“是什么?”
“有人说亲眼看见了那些失踪的人,是被掳到咱们王府里来了……”
“胡说!”身后一声厉喝,打断了闲聊的两人。
两人身子一颤,回头看清来人后,忙一齐跪了下去:“女婢知错了,请彦少爷恕罪!”
彦少爷?
灼华的桃花眼瞪起来,朝那边望过去,只见一个俊俏的孩子站在两名侍女面前,锦衣华贵,人小鬼大,盛气凌人,音色虽稚嫩却也威严得很,可不就是那个讨人厌的小破孩?
“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