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察着地下世界的二层。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人们总是把人群分成对立的两种,比如漂亮的和丑陋的,强壮的和软弱的,自由的和驯服的,真诚的和虚伪的,武人和文人,自己人和外人,男人和女人,年轻的和年老的,高的和矮的,京畿的和外地的,南方的和北方的,信教的和不信的……
就地下世界的第一层和第二层而言,它们的区分特点是:第一层是秩序的,第二层是混乱的。
我在第一层很少看到争吵,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情,每个人都对每个人有用,缺一不可。
而第二层简直是灾难,没有一个人不跟另一个人打着。
虽然第一层也经常死人,不过都是病死的或者事故死的,而二层都是被打死的,甚至是饿死的——他太弱小了以至于抢不到食物。
第一层的阶层是固定的,如果你想改变,必须要有能力,要有威望,要对别人有帮助。而第二层的阶层是随时变化的,如果你想改变,打服你的上级就行,甚至打死他都行,反正没人管。
我们三十个人走在二层的地面,二层那些人就在旁边互相打着。
从二层入口到煮饭班,路上不过几百米,我就看见两场打架,其中一场还打死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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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观察着地下世界的二层。
所谓二层,当然是地下二层,在地下一层的下面。第一层到第二层是通过一个一百多米的垂梯。
我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发现第二层竟然又是一个长安皇宫!只不过它比上面的那个更破更烂,连石头都破碎,玻璃也不见了。
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一个长安皇宫,我错了——因为有两个,然而我又错了,其实有三个。但是到底有多少个,谁知道?说不定我们下面到处都是长安皇宫。
第二层和第一层差不多,不过人更少。路上的牌子写着:
“煮饭班
高手班
管理班
医生班
防电班
混合班。”
所谓混合班,就是从一层调下来的人。他们挤在一个大房间,身处最底层。
原来他们还有医生班和防电班!那为什么不用?一层到处都是发烧感染,二层到处电人,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二层比一层更热更闷更潮,煮饭班在二层的最里面,那里更热更闷更潮。我一进煮饭班的门,才知道为什么——因为煮饭班里有一个直径十几米的滚沸的大池子!
蒸汽混着热气、香味扑面而来,把一切都打湿,墙壁、房顶、我们,甚至连火把都烧不顺当了。
黑暗中雾气缭绕,犹如仙境——好吧,是犹如地狱。
我护着火把晃了晃,发现地上有几具尸体——很显然是尸体,他们一动不动,拳头紧握,四肢绷紧,脸浸在脚腕深的水里,就算不是电死的,也是淹死的。
我们三十个人好奇地看着这些,对着尸体指指点点。
有人说:“听说地狱湖里有毒气,这些人是被毒死的吗?”
有人说:“我们这么深,怎么会有电?”
有人说:“肯定是毒气!你看,都没伤口。如果电死了,不就电烂了吗?我以前在长安李府,有个人被电死了,全身都电成灰了。”
带我们来的人大喊:“都进去!快!”
谁敢进?人们在外面磨磨蹭蹭,就是不进。那人生气了,把一个踹了进去。不过他没什么事,自己哆哆嗦嗦的,那是吓的。然后又几个进去了,依然没事。所有人都进去了,依然没事。
有人说:“这不没事吗?吓人的!”
我们把地上的五具尸体抬了出去。那些死人跟抽风死的似的,手脚绷紧,十指就像鸡爪子一样曲着。
带我们来的人不怀好意地笑着:“嘿嘿,有时候没事。”
他一挥手,几十个运输班的来了。他们把尸体运走,然后从仓库班(请注意,我此时还不知道仓库班,也不知道仓库班在哪儿)运来了几十筐肉馅。
我描述下煮饭班的工作。煮饭完全不是什么艺术,而是纯粹的体力活。这里完全没有铁锅,而是十几个大石锅。石锅一米宽,一米深,十几个人抬着放进滚沸的热水池里,然后把水和肉馅放进去。煮熟了之后,用石桶装出来,运输班的运出去,每个人用石碗和石筷吃。
原来我吃了两个多月的肉汤是这么来的!
我看到其中几个石桶里竟然装着一些植物叶子!这些东西不是绿色,而是黄色的,就好像黄韭。为什么地下一千米会有这种东西?
我已经两个月没吃素食,已经一个月没拉屎了!我问一个人:“兄弟,这些叶子哪儿来的?谁吃的?”
他小声说:“老大们吃的!你不要问了,谁问谁死!”
哎!一层没有特权,李有富和张铁钢吃得和大家一样,而二层就这么差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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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在煮饭班干了十几天,我也对地下二层熟悉了。
虽说一层也分管理者和被管理者,但那是靠威望,而不是靠暴力。如果一个人欺负人或者打人,他马上就会被好多人打,而且他的职位也会被撤掉。所谓撤掉,就是大家不听他的话,重新选一个新领导。
但地下二层完全不是这样。
所谓“医生班”“防电班”,他们早就死绝了,因此没有这种班。他们房间住的都是“混合班”——其实是奴隶班。
而“管理班”和“高手班”就是奴隶主。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