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糊的血肉让半数的孩子泫然欲呕,剩下的一半也下意识退了几步,这五十来个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三分之二都保持着沉默,谨慎,还有惶恐,他们又饥又渴,对眼前莫名的状况感到不安。
娜塔里娅强忍着不适,直视这群人的首领,一个灰蒙蒙的棕发中年男子,他拄着一支步枪走上前,擦了擦滴落在下巴的污渍,似乎是黑爪的血,“那家伙说你是这儿的老大?”他神色不定地指着四号,语气颇为惊讶,显然无法接受他所目睹的事实,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我想恳求你,让我们在这儿休息一晚,小姐,就一晚。”
她点头同意,理所应当,否则她也不会让四号先生出去营救他们。
她给他们留下了床垫,留下了食物,留下了抗生素,还有一个温暖的大厅,但她不敢给的太多,毕竟这儿的一切都不是她的,安雅定然会抱怨她给得太多,而夏天先生,她最怕他的责备,她只想尽己所能帮助这群可怜的落难者。
从与四号先生简单的交流可以得知,这群避难者被明显地分为俩支,一支是以那棕发中年为首的幸存者,名为火车帮,他们有男女老少,是一只自远方流浪此地的逃亡者,他们困窘,疲惫而且羸弱;而另一支,从四号先生的口中可以得知一些简单的信息,那八个伤痕累累的人似乎是来自东谷区,以一个名为铁手的高个子男子为首,他们为了躲避东谷区一个叫公爵的残暴统治者的追捕,绕了千河城足足一个大圈,结果跑到了位于军所之上的废墟中,他们遭遇了数不清的怪物,原先逃出来的其他成员也在抵抗怪物的途中被一一吞噬,在流亡过程中,他们和火车帮的人偶遇,便一起协防战斗至逃出这片满是怪物的可怕区域,至少他们给出的说辞是如此。但一号先生提醒过她,这些人乃是相当专业的士兵,装备非比寻常地精良,一脸凶悍的气息足以让你望而生畏,他们绝非寻常的逃亡者。
在娜塔里娅看来,他们的确很危险,甚至比其他四十多个人加起来还要危险,她必须小心提防着他们。
这一夜,娜塔里娅只睡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半数时间她都是坐在监视器前观察这群陌生人,窃听他们的谈话。她看到作为这支队伍首领的中年男子四处走动,时不时抚慰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也许是他的儿子,可惜他的儿子少了半只手臂,那年轻的男人脸色苍白,血色全无,麻醉药和止痛剂也无法阻止他在噩梦中低吟。
那八名男子中,名为铁手的那个高个子男人,他看起来精力旺盛,且行为异常。他一直在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并对那些用于威慑的摄像头透出冷冽的笑容,仿佛他看到了自己,并如同审视着猎物一般审视着自己。
她还看到一个安慰着自己受伤妻子的年轻人,他向那腹部被黑爪爪子割开一个血淋淋大口子的脸色苍的白妻子不断土吐露自己的甜言蜜语,他不厌其烦地向她表达爱意,追忆他们过往的爱情趣事,为她擦拭伤口,脸上的焦虑与惶恐从未消息,就连娜塔里娅也差点被两人的爱情所震撼,若我和夏天先生也能如此就好,她暗暗幻想着某些在她看来十分逾越的美梦,又祈祷这次冒失的决定不会惹得夏天先生不快。
但到了深夜,这名信誓旦旦忠诚于自己爱情的男子和另一位丰满白皙,穿着热裙的少妇说了几句,两人便悄悄躲进了厕所,那位少妇的丈夫正躺在伤员的软榻上沉睡。
当他们衣衫不整,面色红润地从厕所里走出来,并彼此拥吻了一下以后,便恍如陌生人一般背对而行,照顾着独属于自己的病重的爱人。
这是让人可敬的爱情,她想,然后再也支撑不住,坐在监控室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