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如意没有立即下葬,刘盈将其放在榻上,就像弟弟依然在睡觉一样,他自己则跪在地上三日三夜不合眼。没人敢和皇帝说话。刘盈欲用王的礼仪将如意安葬在父亲的长陵陪葬陵中,吕后不同意,吕后深知戚姬是要死的,死后一定陪葬长陵,这样岂不是他们三个人又在一起?吕后坚决不同意,刘盈之意要如此,母子一时间陷入冷战之中,吕后不吃饭,刘盈也不吃饭。叔孙通和陈平劝刘盈说本朝以孝治天下,和太后如此僵着,且逼着她也不吃饭,实是不孝顺。刘盈心中的怨无处发散,叔孙通和陈平的话的确也说进他心坎里,他怨母亲,却又不能不孝顺和忤逆她。刘盈还是认输了。五日后,他亲自到长信宫朝拜吕后,劝母亲吃饭,吕后抱着刘盈大哭一场,诉说自己的苦衷和长久以来不受先帝喜爱的怨愤。刘盈亦是哭泣,劝说吕后好好吃饭。吕后终于肯吃白粥,也劝刘盈陪她一起吃。刘盈跪在席子上恳求吕后,“母后,儿恳求您允许如意弟陪葬安陵。您对戚姬有怨,不该将怨气撒到如意身上,想必到死都不知道他一直尊敬的嫡母竟会鸩杀他。父亲对您造成的伤害,绝不是如意的错误。”吕后深深思索一番,脸上已有忏悔之色,深知此次刘盈能来看她已是超出她预料之外,吕后自知已经伤了刘盈,不好再拒绝他。吕后本来也是不想让戚姬母子一块儿去随先帝,既然刘盈这么说,吕后很快同意下来。吕后对刘盈道,“安陵正在建,只怕他要吃苦。”“我不会让如意孤单。”刘盈坚定的说道。
刘盈将刘如意用王的规制风光安葬安陵陪葬陵,又厚葬杜鹃,让她去照顾孤独的如意。
日后,刘盈照例常去朝拜吕后,吕后和他说起任何话题,刘盈仿佛都不再感兴趣,对母亲的任何话除了他的原则性东西以外,刘盈基本都是点头敷衍,不愿和母亲多说半句话,母子二人的关系越来越冷淡。吕后见刘盈沉默不多言,自己问他时,他才张口说话,不问他时,他也只是安静的坐着,丝毫不愿多和自己说话,吕后心中恼火,憋着火气叫刘盈退下了。刘盈至殿门槛停住脚步,回头给吕后长揖道,“朝政之事,儿会处理。以后,萧何相国就不进后宫了。”话罢,刘盈退出殿外。吕后更是胸中填气,自咐儿子怪她不该私自召萧何进宫多问政事。
吕后心中憋着一股气,始终消散不去。
腊月二十一,长安又下了雪,鹅毛大雪遮住了行人的眼帘,远处的灰白小山隐约若现。长安宫里整院的冷清,能听到大雪落地的‘沙沙’声,能听到宫人们踩雪踏雪的咯吱声。温室殿角落中的红梅开的分外显眼,一簇一簇红的像火一样。着一身玄黑色风衣的刘盈出殿望梅,冰凉的雪花落在刘盈抻开的手心里,顿时融化在掌心。刘盈阴郁着脸庞闲散的朝着角落中的红梅而来,红梅花簇上凝着晶莹剔透的雪花,那样安静而超脱,承受着雪花的压力,与雪花和谐共融,像一位世外的高人,出世而美好,是宫里一角最美好的一景。
“又在看梅花了。”刘盈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刘盈听出是戴青,没有搭理,安静的站在飞扬的雪中望着梅花。
“太后病了。”戴青说。
“请太医了么?”
“请了,”戴青说,“太后这几天不太高兴。”
“啊,朕一会儿去看太后。”刘盈道,“你回去照顾太后吧。”
戴青面有失落,看了看刘盈,孤单的走了。
刘盈随后去了长信宫看望吕后,嘱咐吕后好好养病,别无其他。吕后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母子二人不再多说话。宫女端着汤药过来,刘盈亲自喂母亲喝药,吕后没有抗拒儿子的孝意,刘盈安静的喂着,吕后安静的喝着。
“戚夫人在何处?”刘盈且喂吕后喝药,且说道,“能否让我去看一下她。”
“嗯,”吕后沉默了一下,看着刘盈微笑道,“好啊,改日哀家会派人告诉你。”
“嗯,好。”刘盈说了两字后默然了,安静的喂药给吕后。
吕后喝罢药,刘盈嘱咐宫人好好照顾母亲,自己则称说政事在身便走了,吕后也不挽留,点头让他快去了。吕后望着儿子越来越陌生的背影,心底愈发的怨恨起戚夫人,苍白的脸上并无半点晚年安享欢乐的笑意,眼神中久久充斥着恨意。看着外头无声飞扬的大雪,吕后心头愈发闷堵,将自己和儿子之间的冷矛盾归咎于戚姬母子。吕后眼睛忽现犀利,如钩子一样勾人心魄。
忽然,一个宦官匆忙进殿到吕后跟前悄声低语几句,吕后冰冷的眼中亮光一闪,目光清冷的指示宦官,“不要管姓石的,盯好贱婢戚懿。”
吕后让戴青给她拿来厚实的披风,叫上戴青往永巷去了。一路飞雪漫漫,吕后纁红色的披风在雪的背景里格外的鲜明,雪里四行脚印一深一浅,戴青跟着吕后冒雪往永巷去了。永巷里戚夫人的谩骂之语不绝,吕后阴着脸踹门而入。戚夫人骂声戛然而止,从地上猛然起身,两步就到吕后跟前,怨愤的盯着吕后吼道,“你杀了他,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杀了他,你痛苦,我高兴。”吕后高傲的瞥着她。
戚夫人一把扯住吕后俩胳膊摇晃她,“他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他都常常叫你嫡母啊。”
吕后甩开戚夫人的两手,恨恨的盯住她咬牙切齿道,“手段与目的是你我的共性,如今我赢了,你来跟我讲感情?你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