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暮云一前一后走出偏殿,谁都没有说话。我不打算多留他,便朝着前院的方向默默走去。
此时已过黄昏,腊月的夜间寒风凛冽,甫一从温暖的屋里出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忽地,一件厚重的斗篷披到了我的肩头,耳畔传来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小心着凉。”
我下意识地回头,一张俊逸温润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双目交汇。
我的心砰砰乱跳,忙避开他的视线,细声道:“多谢。”
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些什么呢?这一年多来,我无时无刻不盼望着这样一刻,文令徽不再成为威胁,暮云建功立业、平安归来。我本可以向暮云说明一切,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可现在盈盈遭此劫难,她又对暮云有着那样的情意,叫我如何开得了口!
“筱天,这一年,你过得可好?”
“好,我没什么不好的。”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今天的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我需要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那……我们之前的约定,还算数吗?”
我该如何回答?谁能告诉我,我要怎样做,才能既不伤害盈盈,又不伤害暮云?
好在这时,碧水端着东西经过前院,我忙叫住她,打着官腔对暮云说:“程将军,时辰不早了,我就不多留你了。明日我会将盈盈送至程府,还请将军做好准备。”
我解下斗篷递给碧水,淡然道:“碧水,送将军出宫。”
碧水疑惑地望着我,迟疑道:“大人,你……”
我微不可查地瞪了她一眼,打断她道:“还不赶紧,宫门马上要落锁了。”
“是,程将军请。”碧水不再多嘴。
我不敢去看暮云,只听他落寞地说了声“程某告辞”,随后便响起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胸口仿佛被压了千斤巨石,几近窒息。我深吸一口气,踉跄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很大,陈设却精简至极,一床、一柜、一书案,墙上挂了两幅字画,一副《山居秋暝图》、一副《鸳鸯于飞图》,一如我在涌泉的居所。
坐到书案前,我拿起右手边的一叠纸,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背。从前暮云写给我的信,这一年来我不知看了多少遍,早已倒背如流。
眼前忽然浮现出方才盈盈看暮云的神情,心绪顿时愈发凌乱。
虽然我知道盈盈不是横刀夺爱之人,暮云也不会轻易移情别恋,但从前的盈盈,是不可能主动要求住到暮云府里去的。我不知道这半年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毕竟半年的时间,足以发生任何事,也足以改变很多事。
无论如何,在暮云最困顿的时候,救他、助他、陪伴他的人,是盈盈。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说明实情,和暮云隆重大婚,不但可能刺激到本就脆弱的盈盈,且对暮云、对盈盈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或许,我应该给暮云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若是他和盈盈两情相悦,我是否该放手,并且祝福他们?
砰地一声,房门突然被推开,暮云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
我霍然立起,惊道:“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暮云并不回答,紧绷着脸走了进来,扫视四周后视线落到了我的手上,我忙将手藏到身后。
他行至我近前,面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旋即猛地将我揽进怀里,大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奋力推开他,心虚地问:“你、你干什么!你发什么疯?”
他仍抓着我的手臂不放,蹙眉道:“筱天,你为何这么傻,你为何不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分担呢?”
我别过头去,应付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没有什么事瞒着你的。夜深了,程将军还是请回吧。”
“筱天,碧水已经将实情都告诉我了,你就别再犯傻了。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是为了保全我,可是你不知道你这样做让我多伤心、多内疚。这些日子你与文令徽那奸佞周旋,必定心力交瘁、历经艰险,你怎么可以这般不顾惜自己的安危!”
“这个碧水,愈发没规矩了……”
“你千万别怪她,是我硬逼着她说的。再说事情都过去了,如今文令徽倒台,我也安然回来了,你为何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我转过身,深吸一口气道:“我问你,当初太后为何会选择盈盈配合你的行动?”
“盈盈事后告诉我,我被打入天牢后,你们纷纷为我奔走,可是太后拒不接见任何朝臣,她只好利用伺候太后的机会为我求情。盈盈还未开口,太后就表示,任何人为我求情之人,均以死罪论处。但盈盈仍旧据理力争、慷慨陈词。最终太后将她的计划告诉了盈盈,盈盈当即自告奋勇,表示愿意做我的生死搭档。只是此事凶险万分,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我们没有设法告诉你。”
“我再问你,今日我若告知你实情,你会怎么做?”
“自是上门提亲了,我等这一刻太久了!”
“我就知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盈盈对你情深义重,如今她遭此劫难,情绪又十分不稳定,我们若在此时成亲,对她的打击会有多大?”
“这一点我不是没有想到,我们大可以待她养好身子,回宫当差后再成亲不迟。”
“盈盈几乎和我同时认识你,早在东方娘子向你告白时,我便觉察出了她对你的情意。这些年来,她没有结交过任何男子,却始终对你的事格外上心。她在太后身边当差,要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