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嫂子本来已经去了厨房忙活着的，听到这话又赶紧折返回来，满脸笑着说：“小妹子，你快别再送给他们吃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人，但是我们穷苦百姓，吃不起这东西。”
李惜还想说点什么，曾嫂子没给她机会:“要是他们吃惯了，整天想着吃，一天到晚问我要，我上哪给他们买去？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她边说还边要擦眼泪，曾老太虽然看不见，但是也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又要说，但凡老曾还在，这俩儿子何至于要这样像饿狗一样？
所以，她趁自己媳妇还没说出更让人难堪的话之前，连忙喝止：“又来了，又来了，人家小杨难得来看看我们，要不是这两年他帮衬着，我看我们还不知道在吃什么西北风呢，你非要把人的心情弄糟糕。”
曾嫂子一听，脸煞地红了，擦了擦手，默默地跑去厨房忙去了。
杨志和李惜看着情形，也是不好再呆着，毕竟，在这里，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屋子里的愁云惨雾才能散去。
两人向曾老太和曾嫂子告别，曾老太一个劲地拉住他们，非要留他们吃饭。曾嫂子也跑出来，不过她不好意思拉拉扯扯，只是一个劲地对李惜说：“对不住了，妹子，让你看笑话了，有空常来啊。”
李惜出了门之后，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道：“这也太压抑了，虽然是惨，但是也没必要天天苦着脸过日子吧？”
“嗯，我也同意，不过，我们不是他们，是无法舍身体会的。”杨志说道。
李惜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就鼓励他说：“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事情了。”
“你不明白，要不是老曾鼓励我，我现在还在拿着一个月三十六块五的死工资呢。我根本不会去想着做任何变化。”
李惜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是那种会安慰人的人，再说了，一个人自己不想通，谁能帮得了？
就像曾嫂子，苦着脸过一天，也是一天。笑着过一天，也是一天。人生就短短几十年，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是要苦着过完，还是要笑着过完？
谁也不能给别人去下定义。
这种事情也不是能够劝得了的。
李惜还在沉思着，杨志说道：“走，带你去他们曾家宗族的祠堂看看老曾。”
李惜听了，满口答应。这个老曾，可以算是杨志真正意义上的一个朋友，平时基本上来往的不是亲戚就是家里人，不然就是以前的旧同事。
只有这个老曾，看得出，在杨志心里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虽然阴阳相隔，但是李惜还是愿意去认识一下。
两人左拐右拐的，穿过一条小巷子，然后再出来时，是一条大路，路的一边是稻田，另一边是和杨家宗族的祠堂一样格局的瓦房。
推开门进去，果然里面的布局也差不多。
穿过屏风门，穿过天井，来到正屋，可能是因为接近中午了，所以拜神的人已经散去了。
杨志来到四方桌前，拿起火柴盒，又拿起一炷香，点燃后，插到香炉里去，对着桌子后面摆着的各个曾家人的牌位拜了拜，最后又在蒲团侧边的火盆前蹲下来。
他蹲着，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之前李惜看过的那张全家福，然后又陆续掏出几张照片，都是彩色的。
李惜接过来一看，原来是老曾家的媳妇和老曾的合照，老曾和媳妇、三个儿女的合照、老曾和曾老太的合照、老曾和三个孩子的合照、老曾和未见过面的女儿的合照。
只不过，老曾的照片全是贴上去的，而且因为翻印了太多次，以至于越到后面的照片，越有点面目模糊。
其实，别说李惜没见过他本人，只是看他的照片，都觉得面目不清。
就连杨志记忆中的老曾，也仿佛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印象了，也开始有点模糊了。
虽然他其实时不时地来曾家祠堂看看老曾，清明时节和重阳时分，也会去他坟前拜祭一下。
李惜也没多问，只是帮杨志整理着这些照片。
只见杨志把火柴擦着火，先是点燃了一张他和老曾的合照，一边烧，一边说道：“老曾啊，你放心啊，你看你那两大胖小子，长得多好。你放心，我一定会供他们三个读书的，不求出人投地，但是我敢保证，绝不会比我自己的孩子差。”
李惜听了，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一张一张地把照片递给他。
杨志又一张一张地接过来，一张一张地烧掉。
每烧掉一张，杨志就介绍一张：
这是你妈妈的照片，你在的时候，也没拍过几张照片。谁舍得花那个钱去照啊，街上照相馆一张照片就要五块钱，现在不怕，我会拍照片了，以后你想要看谁，我就给你拍去。
你妈妈现在眼睛不好了，我特意给她晒的彩色照片，她也是眯着眼，才勉强看清。
她还问我：“我的儿，是长这个样子的吗？”
抱歉了，你的照片我实在是上不了色，再翻印，就连原版都快要模糊了。
你不知道，这照片还是在学校校长那里翻出你入职时候的档案记录，才翻到一张大头照。
不过便宜你小子了，你看，现在你显得比谁都年轻。
只有你永远年轻了。
还有曾嫂子，也是苦。你有空，多去梦里会会嫂子，好歹给她一点希望。
不过，现在你的小女儿就是她最大的希望。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