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绝不会害你的人。”谭忠似乎已失去了和他继续交谈的兴趣,起身佝偻着脊背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身体微微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说:“永远不会。”说完再不停留。
第二天一早,袁克定匆匆赶来,低声吩咐谭啸明日傍晚午门外相会,他已安排好谭啸进入皇宫的办法。
袁克定前脚刚走不多时,敲门声又响起。
“谭先生,石小姐请问您有没有空闲,二爷和秦先生都不在,她想请您陪她一同去普化寺,为亡父安置往生牌位并超度法会。”传话的是袁十小姐身旁的丫鬟,她此来除了传话还肩负着另一项使命,趁着谭啸不注意时,不停地偷偷打量这位被石小姐夸得花儿一样的青年。袁十小姐听红豆说得多了便对谭啸生出些好奇,暗里吩咐丫鬟仔细瞧瞧到底是个怎样出色的人物。
谭啸一夜不曾合眼,几天来又时刻紧绷神经,不免有些憔悴。那丫鬟暗自撇嘴,长相尚可,却一副委靡不振的模样,哪有半点英挺之气?至于古道热肠、博学广闻却不是凭眼睛能看出来的。
听丫鬟把话说完,谭啸不由一震,第一个反应便是老骗子有消息了!卫红豆还真是机敏。
“毫无问题,请回石小姐,谭某随时奉陪。”谭啸朝那个表情奇怪的丫鬟笑道,随手递过去两块银元,柔声道:“有劳姑娘了。”
那丫鬟骇了一跳,连忙推辞不收。谭啸察言观色的本事虽不敢说炉火纯青,对付这白纸一样的少女实在简单至极,婉转地奉上几句赞美之言,便将小丫鬟拍得晕头转向。她在袁府不过一个下人,何时有人对她说过这些动听的话儿?更何况还是一位俊朗挺拔、阔绰大方的年轻男子。
小丫鬟羞红着小脸疾步而去,不消片刻便又回转,朝谭啸甜甜一笑:“谭先生,汽车已经备好了,石小姐在车上等您!”
谭啸出门上了车,红豆已经坐在车上,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转瞬便被哀伤代替,轻声对他说道:“麻烦先生了。”
“是谭某的荣幸才对,何来麻烦一说?”谭啸彬彬有礼地回道。当着袁府司机的面,两人完全是一副客气而疏远的模样。
乘坐袁府的车又是红豆聪明的地方,昨日她独自出门,谢绝乘坐袁府的车没人会多想什么,而今天与谭啸同行,孤男寡女相处却是不妥。
两人干的都是骗门买卖,岂能不懂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道理?
孔夫子就曾说过“过犹不及”,国人向来讲究的中庸之道亦可用在骗术门里。这世间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计谋,太真或是太假都容易惹人怀疑,虚虚实实才是最为高明的手段。
一路无话,抵达初霞山谭啸便打发司机原路返回。这时春意渐盛,天气转暖,来普化寺进香的信徒猛然增加了许多。这初霞山的山路狭窄崎岖,马车、轿车和洋车自不必说,就连大轿都无法行得,山下便聚集了不少小轿、肩舆。
所谓“肩舆”便是轿子的前身,没有轿厢遮蔽,两根杆子上固定着个座椅,好些的在椅上加个伞盖遮阳挡雨。
在山下为红豆雇了一顶小轿,谭啸随行轿侧,饶有趣味地听着轿夫根据不同的路势呼喊各异的号子。
一轿最少两人抬,多的却没限制,像走这山路的小轿大多是三人抬或两人抬,三人抬叫“丁拐”,两人抬叫“对班”。前面的轿夫眼见前方路途曲折,喊起了报路号子:“弯弯拐拐龙灯路!”后面的轿夫拖着嗓子应道:“细摇细摆走几步。”
这一路上翻来覆去都是这两句号子,等到前面的轿夫呼哧带喘地压着嗓子唱道:“大陆一条线!”轿子已经登上了初霞山。“跑得马来射得箭!”后面那轿夫喘着粗气应道。
谭啸与红豆随着人流行入山门,两人这才稍稍放下心,说话的声音却仍放得极低。
“昨晚有人去了铁桥胡同,没有查出是什么人。”红豆穿了一件银狐皮的披风,长而柔软的狐毛遮住了她的下颌,与她白嫩的肌肤相互辉映,愈发显得她的脸颊欺霜赛雪。
谭啸眨了眨眼睛,那铁桥胡同的宅子本来是为袁克文准备的,当日他预想在那里宴请袁克文,以坐实他给卫红豆编造的身份。等到红豆进了总统府后,他还以为那宅子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没想到终于还是派上了用场。
“幸好你早有准备。”红豆瞥了眼谭啸,眼神复杂,说不出是佩服还是揶揄,“不然这出戏可就穿帮了。”
“咦?”谭啸猛地反应过来,“昨晚?你身在总统府,是如何得到的消息?”
红豆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这可是岭南卫家的独门秘技,岂能外传?”
谭啸哈哈一笑,促狭道:“莫非是传内不传外,传子不传女?”不等红豆说话,他皱起眉头,摇头自言自语道:“也不对啊,你是女子却也知道的。”
红豆得意地扬起弧度完美的下巴,朝谭啸做了个可爱至极的鬼脸,“本小姐自然是例外了,这秘技还是本小姐发明的呢!”
二人还是首次这般轻松交谈,彼此不带有怀疑和警戒之心,只觉得轻松惬意,说不出的舒服。谭啸坏笑道:“如此看来,我若想知道这秘密,难道还要去你卫家做个上门女婿不成?”
“瞧你那点出息吧!”红豆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谭啸故意占她的便宜,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