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金瓶梅里有段故事,是讲孟玉楼改嫁西门庆,作者写的非常精彩,细读,极有味道。
事情发生在西门庆跟潘金莲合谋,刚刚毒杀了武大,又草草的把武大葬了之后。一个被称作薛嫂的来找西门庆提亲。说孟玉楼[手里有一分好钱。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四季衣服,插不下手去,也有四五只箱子。金镯银钏不消说,手里现银子也有上千两。好三梭布也有三二百筒。他男子汉去贩布,死在外边。他守寡了一年多,身边又没子女,止有一个小叔儿,才十岁。……有他家一个嫡亲姑娘,要主张着他嫁人。……这娘子今年不上二十五六岁,生的长挑身材,一表人物,打扮起来就是个灯人儿。fēng_liú俊俏,百伶百俐,当家立纪、针指女工、双陆棋子不消说。……又会弹一手好月琴……西门庆听见妇人会弹月琴,便可在他心上。]薛嫂见西门庆同意,便给西门庆出主意,让他去求孟玉楼丈夫那个已经守了三四十年寡的姑姑帮忙,并说这婆子爱钱财,她也知道孟玉楼有些钱财,这些东西谁得了,她不管,只要这得的人能给她几两银子就行;所以,只要西门庆能送她些礼物,再许她些银子,事情就能顺顺当当的办成了。
第二天,西门庆便依薛嫂的安排,拿了一段尺头,买了四盘羹果,装做一盒担,叫人抬了,去了婆子的家。事情说的差不多时,西门庆取出六锭三十两雪花官银,放在婆子面前,说:[“这个不当甚么,先与你老人家买盏茶吃,到明日娶过门时,还你七十两银子、两匹缎子,与你老人家为送终之资。”]这老婆子见了银子眉开眼笑,答应帮忙。
次日,薛嫂带西门庆去了孟玉楼的家。西门庆看到孟玉楼[月画烟描,粉妆玉琢。俊庞儿不肥不瘦,俏身材难减难增。素额逗几点微麻,天然美丽;缃裙露一双小脚,周正堪怜。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淹然百媚。]满心欢喜,说:[“小人妻亡已久,欲娶娘子管理家事,未知尊意如何?”]孟玉楼看西门庆人物fēng_liú,十分中意,问薛婆[:“官人贵庚?没了娘子多少时了?”西门庆道:“小人虚度二十八岁,不幸先妻没了一年有余。不敢请问,娘子青春多少?”妇人道:“奴家是三十岁。”]喝了一会儿茶,西门庆[叫玳安用方盒呈上锦帕二方、宝钗一对、金戒指六个,放在托盘内送过去。]孟玉楼拜谢了说:[“……奴明日就使人对姑娘说去。”薛嫂道:“大官人昨日已到姑奶奶府上讲过话了。”妇人道:“姑娘说甚来?”薛嫂道:“姑奶奶听见大官人说此椿事,好不喜欢!说道,不嫁这等人家,再嫁那样人家!我就做硬主媒,保这门亲事。”妇人道:“既是姑娘恁般说,又好了。”]说好后,西门庆就回去了。薛嫂[向妇人说:“娘子,你嫁得这位官人也罢了。”妇人道:“但不知房里有人没有人?见作何生理?”薛嫂道:“好奶奶,就有房里人,那个是成头脑的?我说是谎,你过去就看出来。他老人家名目,谁不知道,清河县数一数二的财主,有名卖生药放官吏债西门庆大官人。知县知府都和他来往。近日又与东京杨提督结亲,都是四门亲家,谁人敢惹他!”]
可是,孟玉楼丈夫的[母舅张四,倚着小外甥杨宗保,要图留妇人东西,一心举保大街坊尚推官儿子尚举人为继室。……走来对妇人说:“娘子不该接西门庆插定,还依我嫁尚举人的是。他是诗礼人家,又有庄田地土,颇过得日子,强如嫁西门庆。那厮积年把持官府,刁徒泼皮。他家见有正头娘子,乃是吴千户家女儿,你过去做大是,做小是?况他房里又有三四个老婆,除没上头的丫头不算。你到他家,人多口多,还有的惹气哩!”妇人听见话头,明知张四是破亲之意,便佯说道:“自古船多不碍路。若他家有大娘子,我情愿让他做姐姐。虽然房里人多,只要丈夫作主,若是丈夫喜欢,多亦何妨。丈夫若不喜欢,便只奴一个也难过日子。况且富贵人家,那家没有四五个?你老人家不消多虑,奴过去自有道理,料不妨事。”张四道:“不独这一件。他最惯打妇煞妻,又管挑贩人口,稍不中意,就令媒婆卖了。你受得他这气么?”妇人道:“四舅,你老人家差矣。男子汉虽利害,不打那勤谨省事之妻。我到他家,把得家定,里言不出,外言不入,他敢怎的奴?”张四道:“不是我打听的,他家还有一个十四岁未出嫁的闺女,诚恐去到他家,三窝两块惹气怎了?”妇人道:“四舅说那里话,奴到他家,大是大,小是小,待得孩儿们好,不怕男子汉不欢喜,不怕女儿们不孝顺。休说一个,便是十个也不妨事。”张四道:“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此人行止欠端,专一在外眠花卧柳。又里虚外实,少人家债负。只怕坑陷了你。”妇人道:“四舅,你老人家又差矣。他少年人,就外边做些fēng_liú勾当,也是常事。奴妇人家,那里管得许多?惹说虚实,常言道:世上钱财傥来物,那是长贫久富家?况姻缘事皆前生分定,你老人家到不消这样费心。”张四见说不动妇人,到吃他抢白了几句,好无颜色,吃了两盏清茶,起身去了。]
张四说不动孟玉楼,就在西门庆派人来搬孟玉楼随嫁物品那天,借外甥杨宗保之名,请了几位街坊众邻,要拦夺孟玉楼的箱笼。非要让孟玉楼打开箱笼看一看,想乘机夺取钱财。老婆子出来,骂张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