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卿此时扫了一眼柜子上的闹钟，现在还不到九点钟，她就躺床上了？她进了里屋，看见妹妹披着外衣，斜靠在床头上，正静静地看着她。
妹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一脸的坏笑，或者叽叽喳喳地向她喊叫。她的平静让左少卿感到意外，也再次感觉到异常。
“你怎么了，不舒服？”左少卿注视着妹妹，有些疑惑地问。
“不是，我挺好。我就想早点躺下，和你聊一会儿。”妹妹不动声色地说。
左少卿注意地看着她，但猜不出她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心里，她确实想和妹妹聊一聊。要是能说服妹妹改变立场，那就太幸福了。
她去了卫生间，很快地洗了脸，洗了脚，然后也上了床。她斜靠在妹妹身边，注意地看着她。
“妹，今天干吗了？一天都没见着你。”她轻声说。
“没事，就是和老赵出去了一趟，到处看一看。”妹妹也随意地说。
“情况不好，是不是？”左少卿的声音很低，也很谨慎。
妹妹转回头，注意地看着姐姐，神色很严肃地说：“确实不好，很糟。现在，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商人罢市，动不动就上街游行。”她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市场上更是一片混乱，物价天天上涨，连军队也不稳定了。”
左少卿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是呀，情况太糟了。咱们以后怎么办？”
妹妹默默地盯着她，“姐，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应该高兴才对，是不是？”
左少卿谨慎地说：“你又在瞎猜了。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瞎猜。”
“我不想瞎猜。姐，你想一想，如果没有李福才，我会怎么样？”
“可能吧，可能会完全不一样。”
“姐，一定会不一样。没有李福才，我就不会去参军，更不会进入军统。姐，你也就不会顶替我的名字到这里来，是不是？那样，我们也许就见不了面，甚至永远都见不了面。”
“要是那样，我们都不知在什么地方呢。”
“姐，你顶替了我的名字到这里来，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
“妹，你别再问了，我不能跟你说。我只能跟你说，我有我的任务。”
“那么，是美国那边的，还是中共那边的？”
“妹，你要知道这些干什么？”
“姐呀，我想重新选择。一个李福才，让我选择了今天的路。但是那个王八蛋李福才，他是个假冒的，他骗我走上了今天的路。姐，我想重新选择。你能帮我吗？”
左少卿的心都颤抖起来。这正是她最期盼的呀。但她心里一直在犹豫，应该怎么说。她能直接对她说吗？她犹豫再三，仍拿不定主意。
她轻声说：“妹，我是你姐呀，能帮你时，我一定会帮你。现在的局势糟到这种地步，每个人都会重新选择。可是，在这件事上，姐帮不了你，你得自己选择。”
妹妹也轻声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我想重新选择，我应该去找谁？”
左少卿心里非常非常犹豫，她感觉妹妹说的是真心话，也许她真的应该帮助她。但是，理智又在警告她，什么也不能说，尽管她是亲妹妹。
妹妹回头望着她，有些哀伤地说：“姐，你要是帮不了我，谁还能帮助我。”
左少卿小心翼翼地说：“要不，你听一下杜先生的意见。他见识多，又是你的未婚夫，或许能帮你想一想。”
右少卿听到姐姐的话，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她用一种那么沉重，那么哀伤的眼神看着姐姐，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左少卿真的有些不安了。她拉着妹妹的手，“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但妹妹却推开她的手，转身下了床，并且开始穿衣服。
左少卿去拉她，“妹，你要去哪儿？”
但右少卿再次推开姐姐的手。接着，她弯下腰，竟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沉重的东西。她回头盯了姐姐一眼，就把一台录音机放在床上。那录音机上的磁带还在无声地旋转着。它就像一个无声无息的窃听者。
左少卿吃了一惊，脸色都变白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妹妹会这么干。
右少卿不动声色地关了录音机，取下上面的磁带，举在手里，看着她的姐姐。
她的嘴唇瑟瑟地抖着，轻声说：“姐，你知道吗？我第一天上班的时候，就告诉叶公瑾，你是共党，你一定是共党！叶公瑾说，请给我一个证据。可是，姐，你太聪明了，你处处都防备到了，你做什么事都滴水不露。我一直没有找到你的证据。姐，这个可以算做一个证据吗？”
左少卿定定地看着妹妹。她明白，这是因为自己建议她去找杜自远，让她抓到了把柄。她有些哀伤地看着妹妹，轻声问：“妹，你爱杜先生吗？”
妹妹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她说：“姐，你知道，我爱他，我爱他一直爱到心里，爱到最深的地方。”
“妹，你觉得，杜先生也爱你吗？”
“我相信，他也爱我。否则，他就不会和我做那个事了。”
“那么，我让你听一听杜先生的意见有错吗？你们是最亲近的人呀！”
妹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声音也有些颤抖，“姐，你不要狡辩，狡辩也没有用。我知道，不光是这一句话，还有别的事呢，还有别的事！杜先生口袋里的枪，还有那个姜太太。我有过猜测，有过怀疑。你的建议，不过是印证了我的猜测和怀疑。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