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芮并不对于方潼此时的畏缩感到意外。
她知道方潼已经在尽力维持住她的情绪稳定，因此才会自顾不暇，而她也知道这是唯一正确的决定。不得不承认，现在她的优先级高于方潼。如果郑芮能够情绪平稳，以她的能力带方潼离开到安全的地方是绰绰有余的，但如果郑芮因为发现真相的刺激而陷入应激障碍，方潼则不一定能控制得住她。
而且这也代表着，在关键时刻方潼选择了相信她，相信自己的同志。
因此没有关系，即使现在发现“异形”不是怪物而是“人”，这也不能代表什么。
无非就是他们杀了“人”么？
事实上，他们已经杀过同类的人了，就更别提杀几个外星人。
郑芮拉着方潼离开了防空洞，沿着坡道走上去。她在自己的脑海里不断放映着花海的场景，而后感受到方潼的视野变暗了——他闭上了眼睛，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这样很好。郑芮想到，而后却看到坡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人影。
也不是完全陌生，她看出来这个人就是之前那个摘山楂的姑娘。
“嗨，我们就是来这儿看看。”郑芮做出微笑的表情，左手拉着方潼，右手悄悄地握紧了偃月刀。
这姑娘留着一头有些凌乱的半长短发，穿着湖绿色t恤和深校服，看起来的确也像是高中生。但高中生的战斗能力未必低，毕竟在人类大脑对于危险的恐惧，可是随着青春期结束才完全发展成熟的。
郑芮在一秒之内已经做好了发生冲突的准备。
然而让她差点儿没稳住的是，对方一开口却发出了男孩子的声音：“你们是从防空洞里出来的？那里面关着一只食人虫……”
“她已经死了。”郑芮简要地回答道。
“死……了？”这个女装男生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惊讶，他看向被郑芮拉着的方潼，“他受伤了么？”
“没有。”郑芮回答道。
“你们别介意，我是治疗型。”女装男生向方潼伸出手去，却被他在闭着眼的情况下准确地躲开了。
方潼当然是通过感知郑芮的视野而躲开的——即使他毫无恶意，治疗型的异能对于精神创伤应该也没多大用处。
郑芮安慰地握紧了方潼的手。
郑芮：你没事儿吧？
方潼：没事儿。
“我们暂时还不需要治疗。”郑芮对这个穿女生校服的男孩子说道，“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么？”
“是啊。”他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我就是暑假回学校一趟，没想到学校被推平了，还出现那种食人虫……我不是故意穿女生校服的，只是原来的衣服破了，现在校服中心只剩下地下一层的女式区了。”
郑芮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衬衫，之前背上被砍了一刀，还是边娜给缝上的。后来她去对面儿新小区杀了最后一只第二代异形时袖子又被砍了一刀，现在还是开的，上面被血浸透的地方已经凝固变硬了。
她已经不在乎了，不过现在得知这学校的校服中心还在，到那儿换一身衣服也不错。
“我想借一套校服，应该没问题吧？”郑芮问道。
“当……然。”这位男高中生说道，“衣服是学校的，也不是我的。”
这话听起来倒还像是没进入状态似的。在“末世”降临之后，所有东西都变成先到先得了——没有有组织的暴力作为法律存在的基础，原本的物权也就无从谈起，现在只有对物品的实际掌控能起到效力。因此郑芮也已经把小卖部当成了自己的领地，视小卖部里原本属于老板的商品为自己的物资，而这个男生像是还没转过这个弯儿来。
“你们校服有鞋么？”郑芮又问道。
“有啊。”穿女生校服的男生回答道，他看了一眼郑芮脚上的塑料拖鞋，“您这鞋是该换换了。”
他领着郑芮和方潼来到位于西面第一栋建筑地基的校服中心女生区。
这所私立学校不愧是在硬件方面花了钱的，校服中心也建得颇有艺术感，连接上下两层的楼梯还是旋转的。
郑芮：方潼同志，你好点儿了么？睁开眼看着路。
方潼：我已经好了——但你先别松手，我刚才用异能用得太多了，现在有点儿晕。
郑芮：没问题，我背你都行。
方潼：你可算了吧。
从旋转楼梯下去，能看到地下一层摆了一排穿着校服的塑料模特，四周的几排柜子上放着各种款式和型号的校服。大厅中间一部分区域的天花板是玻璃的，因此即使断电了也仍有足够的阳光投下来，使得这里所有的地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倒是个好地方，而且从那些拼在一起的更衣室凳子能看得出来，这里是有人住着的。
郑芮对那个男高中生问道：“你就住在这儿么？”
“是啊。”那个男生说道，“整个学校就我一个人了，我呆在这儿穿女装，好像也没什么。”
岂止是穿女装。郑芮想到，现在这种情况让她不穿衣服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不过这学校的校服竟然还有点儿好看。夏季校服里湖绿色圆领t恤是搭配着深灰色运动裙裤，而休闲风格的深蓝色裙裤则是搭配米色带领短袖衬衫；冬季校服的基本款式是两种配色的棒球衫外套和黑色长裤，附加款还有深蓝色开衫毛线衣和学校标志配色的运动羽绒服。另外还有一套女式正装校服，深蓝色西服夹克、白衬衫、格子短裙搭配同配色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