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也好,我总不能成日干喝酒,不吃肉。”
他见她笑了出来,眸子里那团白色的火焰弱了一弱,他又问道:“赵臻决定按兵不动,又派了你来安抚我。”
忆之道:“倘若你胜了,我就是‘安抚使’,倘若你败了,我就是淫奔私逃,所作所为与宋国无关。”
元皞点了点头:“小皇帝愈发聪明了,面面俱到。”
忆之掬起他的脸,说道:“我也聪明,这也是我的主意。”
元皞笑了一声,去吻她的唇,说道:“对,你也聪明。”
忆之踟蹰了半日,说道:“你和宋国的议和,不是虚晃一招吧。”
元皞愈发沉迷,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不,那不一样。宋国有你。”
以后会变得一样吗,这句话,忆之没有问出口,她说出口的是另外一句话:“你让我忍不住害怕你,又忍不住仰慕你。”
多么擅长在火里添油加柴的女人,他不觉困惑,礼义仁智里长大的姑娘,从哪里学来的魅惑之术。元皞想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不过他不能说,他需要她继续害怕,继续仰慕。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持他的威严,无论在床榻上,还是在战场上。
辽兴宗信誓旦旦攻入失守的西夏皇宫,被四面八方埋伏的夏军围歼的时候,才后知后觉了过来,鼓槌一下又一下槌着鼙鼓,咚咚咚,好像槌在他的胸口,他大喊撤军,后路遭到阻截,他大喊奋战,无数箭矢雨林一般射过来。
他输了,他怎么输的,不知道。
他挣扎了很久,使劲了各种战术手段,最后终于知道怎么输的了,他并不是死在嵬名元皞的大刀下,他是死在了他本应该囚禁在别苑的亲弟弟手里。
耶律崇元从他的身体里抽出那把他御赐的紫金打王锏,眼看着他倒在地上,垂死挣扎,他圆睁着双目,指着耶律崇元道:“你果然,你果然有问题。”口里的鲜血汩汩地往外涌。
耶律崇元紫金打王锏插在他的头颅旁的土壤里,冷笑说:“随你怎么说吧,总之就是这样了。”
他站起身与上前的元皞并肩而立,二人直瞪瞪瞅着他,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忆之在秘阁的阙台上纵观着这一切,她的眼中布着红筋,呢喃道:“总算告一段落了吧,总能安稳过上一段时日了吧?”
她身后的章元出声道:“或许吧。”
却说富良弼听到忆之平安回到汴京的消息时,正在金明池上为迎接辽国使臣与公主而举办的马球赛上,辽国公主为择婿而来,这场马球赛也就成了谁能夺魁,谁就能娶辽国公主。
公主美艳啊,但好比草原上桀骜不驯的宝马,并不是谁都能驯服的。
能人不屑上场,需要上场的不是能人。
马球赛连赛三日,公主在辽国最强悍的勇士组成的马球队队员团簇下,不止一次用高傲的语气乜斜着眼看着落败的选手,说道:“你们宋国还有没有别的男人了?”
夫妻日常斗个嘴,多说一句,立马拍案掀桌子,能将你胳膊卸下的姑娘,谁敢娶回家?
大臣们窃窃私语,天子急地抓耳挠腮。
富良弼想去看看忆之,遥遥与韩玉祁对看了一眼,二人不谋而合,借口更衣,下了望台,踩着枯草地,沿着赛场的边缘走着,正要汇合之际,忽听一阵马蹄声,他回望一看,耶律灵芸策马飞奔而来,她拔下头上的金簪,攒成髻的长发一泻千里,她迎着秋风,扬着那张俏生生的嫩脸,手臂一荡,将簪子抛给了富良弼。
富良弼不妨,下意识伸手接在怀里,这才想到,赛前曾有誓言,球进几何不论,谁能拔下公主头上的金簪,才算真正的胜出。
所以,我得娶她?
他望着那日光下,明艳绝伦的笑脸,没了主意。
韩玉祁疑惑地朝他两手一摊,富良弼也疑惑地朝他两手一摊。
赛场爆发一阵拊掌声,霎时无数人团簇了上来,将富良弼围着,往御前簇拥。富良弼余光瞥了韩玉祁一眼,只见他用唇语道:“你走不了了。”
他果然走不了了,赐婚,赐府邸,应酬曲意逢迎的诸位,他几乎无暇去细想,只能随波逐流,被越推越远。
晚时,他裹着一身酒气回到清明院,书房内还灯火通明,他往房内走去,忆之主坐,韩玉祁,欧阳绪左右手打横作陪,三人一同将目光射了过来,他不觉心里一颤,气势先短了一半。
忆之横眉竖眼,想笑又忍着笑,拍案轻喝道:“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富良弼无奈道:“什么做了什么?”
忆之纳罕道:“辽国公主金明池马球赛择婿,打趴下的宋国俏郎君数以百计,却自拔金簪塞到你手里,富大官人,你可连马都没上!这样的美谈,都街知巷闻了,多少闺中倾慕你的女儿家这会子肝肠寸断呢,你敢说你什么都没做?”
富良弼在忆之对案盘膝坐下,他细想了半日,懊恼道:“我也不知道。”
忆之斜睐着富良弼,没好气道:“我不信。”又朝欧阳绪道:“你信吗?”
欧阳绪道不信,素日庄重寡言的韩玉祁补充道:“我也不信。”
富良弼哭笑不得,说道:“我真不知道。”他又想了想,说道:“我倒是救过她两回。”
忆之与欧阳绪尤其夸赞地张大了嘴,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又非常默契地将音儿拖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