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也走了,狐媚儿只能躲在暗处,看着高长恭,她听见高长恭说着:
“现在战场上那些还在为北齐欲血奋战的将士们,我已经不能带着他们衣锦返乡,完成曾经的诺言,已是羞愧不已。而那些曾经活生生的年轻将士们,变成了碑上一个个名字,试问我既不能陪他们战死沙场,又有什么颜面独活!”
那晚,高长恭的眼睛变得异常平静,在转向神剑的时候,漾起了一丝温和的笑意,朝它点了点头。
狐媚儿看见那件战场上穿过的战袍再一次披在他的身上,隐约可见战袍上血迹斑斑,染过无数次鲜血的披风带着被刀剑割过的几处裂口,此刻随风拂动,深一处,浅一处,也不知是敌人还是他自己的鲜血。
发丝从高冠上垂落几缕,散落在俊美的面颊边,在他幽深的眼眸凝视神剑的片刻,绽出一个很干净的轻笑,那么久了,他终于又笑了。
更让高长恭本就变得冷酷的气质平添了几分柔和,看起来像极了初次见面时那般亲昵无害。
这让狐媚儿突然记起几年前,容颜胜雪的少年,在皇城里站在那看她,打量着她,那般清雅脱俗的气质,以及那最亲昵无害的微笑。
他虽然分外警惕她,却从未刻薄过她,还总是担心她在告知胡太后的阴谋后,会遭胡太后毒手,而拼命护着她,送她避开胡太后眼线离开皇城……
但之后在战场上,随着时间推移,他成了长胜大将军,高长恭终于抹去所有棱角,艰难地深藏所有的骄傲和屈辱,愤怒和隐忍,那张笑颜是许久不见了。
这一刻,狐媚儿才明白,原来副将口中所说:他拼着命守了那么久的人,无非就是想守住长恭当初那份最单纯的微笑,这句话竟然这般意思。
但终究,凌空失败了,他只能看着高长恭一步一步走向沉沦,一步一步变得残酷,变得越来越孤独,并在孤独里中平静地走向崩溃。
而狐媚儿更是失败,她没有完成神灵交代的任务,也没有守住高长恭,更多时候,她更像一个无能为力、又心存矛盾的旁观者,这种无力感几欲让她窒息,她不想让狐族因此陷入困境,但也对他下不去手!
“凌空,过来。”
屋里,高长恭缓缓戴上那副面具,面具下那双眼睛泪痕凄楚,眸精黑,再也无法遮掩。
……
外面,一直在注视兰陵王的狐媚儿心像是被狠狠扯动了一下,但是不知何时,老和尚出现在她身后,给她下了一个定身咒。
老和尚:“收手吧,这件事后果太大,你承担不起,让阿魇来动手吧。”
阿魇?
老和尚刚说完,就见一个绝美容颜的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她亦是定定地看向高长恭,那神情有些落寞,有些哀伤……
阿魇缓缓道:“笨蛋老白,我欲帮你安度余生,你却早已没了活的念头。”
狐媚儿:“你是?”
阿魇:“我是阿魇。”
狐媚儿:“你也是神派来要破了长恭情劫的?”
阿魇:“不是,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来帮他的。”
此时,屋内,身披战甲的战士的高长恭歪了脑袋,面具下那双眼睛笑的很灿烂,眼睛璀璨流光,有如星辰般耀眼的光芒。
“凌空,快点啊。”
只见他张开手臂,似乎是在等一个期待依旧的怀抱,那样绝望无力的声音狠狠地刺痛了狐媚儿,但她只能看着,无动于衷。
在屋外一直静静看着他们的阿魇顿了顿,刚想说什么,就瞧见屋内,那把神剑朝着高长恭的怀抱冲了过去,瞬间刺穿高长恭的身体,鲜血从伤口处溢出来。
只听该长高涩然轻语,血,从他嘴巴涌出,染红了衣襟,“凌空,谢谢你。”
那一刻,他终于闭上眼,露出了释然的笑意,仿佛他终于可以解脱。
然后瞬间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但身体不肯倒下,犹如战场上那面破裂的旌旗在寒风中依旧高高挂着,从不肯倒下。
但刺穿身体那一刻,定是很痛很痛的吧。
“长恭!”狐媚儿发出凄惨的叫声,一种歇斯底里的喊叫,像是濒临死亡的人绝望的荒原中发出的哀鸣。
那一刹那,她竟然还看见副将的灵魂竟然从神剑里跑了出来,宛如神人般现身,年轻脸蛋,却垂挂着几缕白发,一身战甲。
竟然是凌空!
老和尚:“凌空是神剑新的剑灵,也是圆了当初和高长恭同生死,共存亡的誓言了。”
只见那虚弱的灵魂用力抱住那具早已没有一点生命特征的尸体,犹如在拼命完成高长恭死前的那个怀抱。
在和高长恭接触的瞬间,只看见凌空的身体突然在空气中扭曲了,然后慢慢淡化、透明,最后半个抚着兰陵王脸的手掌都彻底在空中消失,整个灵魂都消失了。
“和神剑结下契约的灵魂是逃不出来的,拼命逃出来的灵魂只有魂飞魄散这一条路了。”老和尚哀叹着,“不过还好,老衲及时锁住了最后一缕残魂。”
狐媚儿僵在原地,他忙咬了唇,屋内的尸体,保持着沉默和冷淡。
耳边依稀听见凌空的喊声被风声吞没,他说了句什么,狐媚儿没听清,只隐隐约约听见“长恭”二字遗留在拐角。
下一秒,狐媚儿就看见阿魇出现在高长恭,只见高长恭倔强地跪着,余晖笼罩在他逐渐病冰凉僵硬的身体上,影子被拖了很长,双肩快要垮下去一般,但还是撑一口气倔强地挺着。
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