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到一半自己就先制止自己了,魏芸若是男子,那他怎么办?
这般想着他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
魏芸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看到他勾起的嘴角眼神有些怪。
魏芸一直看着他,知道他发现了她在看自己,他连忙正色,收了笑容,还不自主的轻咳了两声。显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微风拂来,带着几分温和,不冷却也不热,这是快要到夏季的预兆,脸颊上的发丝动了动,魏芸眯眼看过去,林陌身子一僵。
她的眯眼,林陌一直觉得很有意思,她喜欢眯着眼看太阳,或者看云,看远处的花……她眯着眼睛看东西,能说明她心情很好,或者,心情很不好。
但若是她眯眼看人,那只能说明那个人让她有些不舒服。
林陌扯了一个别扭的笑容过去,魏芸面无表情,他只好背过身看在夜色下的竹林。
掐算着时间差不多,她也转过身对玉娘问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吗?若是你告诉我们,你是何人为谁所卖命,那我们倒是可以考虑放过文然。”
“放过?”玉娘迎着月光,望着魏芸,她一直觉得玉娘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淡淡的眉勾起到未骨,眼睛如墨汁点出来一般,此时笑起来,那双眼睛更是如天上的月牙一般弯起,很让人很是舒服。
但平日里,虽说见她笑的时候不多,可也算见过,比如在开元寺,或者去她医馆里讲什么话时,可从来没有这样暖心过。
或者直白点说,就是她之前的笑都不是真的笑。
魏芸一直觉得笑只是一种表情,大部分时候不能代表什么。
又听到她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柔和的样子,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样,“你们站在太子对立面,我和文然也是一样,所以你们若是知道我和文然到底是干什么的,你们就不会将她送上朝堂。”
“你们也是和太子……”话到一半,魏芸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你和文然?你们不是在为刘贵妃做事?”
玉娘笑着摇摇头,将剑重新收进袖子里起来,抬手遮住月光,指缝间的月白照射在她脸上,眼睛上,眉毛上……她看着自己手掌上的茧子道:“我之前在阎王殿是个杀手。”
“杀手?阎王殿?”魏芸疑声问道,似是太拿捏这句话的可信度,接着便看到玉娘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换成了有些沧岁的悲伤,微风徐徐的吹,竹林毫不歇息的发出沙沙声,月白照亮了竹林。
魏芸看她的样子,像是要长谈,坐在了之前一块巨石上,手中把玩着纸扇,听着玉娘诉说。
玉娘从小生长在乡下,底下还有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弟弟,靠天吃饭收入本就不稳定,得时时看老天脸色,但家中虽然拮据,父母关系却十分恩爱,随然收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田地,但一家四口过的也是很幸福。
她娘亲是方圆几里有名的美人,小时她常常听到有人说她娘亲,比京城里那些大家闺秀还好看,这样的美人不该出生在乡下,准是娘亲投错胎了,投了个穷苦的乡下人家。
父母时常要到地里去,就将弟弟交到她手里,由她照顾着,弟弟生得很是好看也很黏她,每次带弟弟出去,碰到人都说,这弟弟和她生反了。
乡下孩子没什么可玩的,唯一的去处就是村头那条小河,摸鱼捉虾不再话下。
那日,弟弟生病了,吵着要小鱼,她便跑去河边给他摸鱼,回到家门口时看到家中院门大开,院中东西散落了一地,平日里躲在土墙上偷看娘亲的村里青年泼皮,此时却一个人影也没有,周围好似安静下来,只剩在耳旁刮着的风,她不知为何心突然慌了起来,用荷叶捧着的小鱼没拿稳打翻在地上。
水流淌在黄土地上的裂缝里,小鱼在地上打挺。
她慌乱的跑进去,屋子里的景象吓了一跳,扶着门框才能勉强站稳。
刺红了眼的血在地上流淌了一地,爹爹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眼珠布满血丝有些突兀的睁着,胸口上被人插了一刀,此时还在留着血。
爹爹睁红了眼看的地方,正是死在床上的娘亲,他在看着她,眼中布满着悲痛和自责。
娘亲像是睡了下去一般,右边脸颊上沾染了点点血迹,像是胭脂一样,容颜依旧美丽,插进胸口的发钗被她死死的捏着,指尖被血色染红。
她认识那发钗,是爹爹去京城里给娘亲买来送给娘亲的,她还记得娘亲收到发钗时的高兴的样子,如丝的眉眼里是挡不住的亮光,扑进爹爹怀中,笑声如铃。
娘亲的衣服被拉扯开大半,露出好看的锁骨。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她呆呆的杵在门廊上,心口一阵刺痛,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弟弟,她猛得想起来,心口更加慌乱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朝旁边的房间跑去。
她们家一共就三间茅草房,她和弟弟一间,爹爹和娘亲一间,还有一间用来招待客人。
看着空荡的房间,床上的被褥有些凌乱,她没有看到弟弟。
竹林里月光依旧,微风似是冷了一下,魏芸好半晌才回过神,喉咙有些发干,小声问道:“那你弟弟呢?”
“他在井里。”她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讲别跟的故事一样。
后来,村里人替她埋葬了父母,苦熬了三日的玉娘,终是在那日跪在墓碑前哭了出来。
她记得那日,雨下的很大,脸颊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哭的嗓子发痛,可她还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