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最狂的风,和最烈的马。——《楚·始皇帝》
阿苏勒把屋外的帘子掀开了一线,眺望着西方落日的方向。
他喜欢看落日时候的云霞,看着阳光为它们镀上一层淡金色,看云间有光如金缕一样迸射出来。风来的时候流云就会变化,其中有雄狮、猛虎和巨龙,还有大群燃烧起来的骏马奔驰在天上,后面有苍红色的云涛追赶它们。
往往看着看着,他就自己无声地笑起来,直到太阳落下去,整个院子之中变得黯淡起来。
一旁的侍女在他身边忙碌着,将一件铁环织成的链甲贴着小袄束在他身上,又在外面披上重锦的大袖,最后则是御风的狐裘。
做完了这些,她上上下下地检查着,忽然触到了阿苏勒安静的眼神。
这是她在这个世上见过的最清澈的眼睛,映着夕阳的颜色,瑰丽又宁静,但又含着强烈的骄傲。
阿苏勒面色已经变得红润了许多,他在府中静养了一天,阿祁小五两人却是清理流月城的残局了。
哪个叫小黑的年轻人昨晚在府邸外跪了一夜,直到今日天已经蒙蒙亮之时才在阿苏勒的示意下起了身,面色诚挚,俯首屈膝。
“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的,可以为您管理好船坞!”
阿苏勒那会刚跟那独臂老头打完了交道,正是身心俱疲之时,满眼疲惫的看了一眼伏在自己脚下的年轻人,半晌无言。
小黑望着阿苏勒听到此话并没有很快移开脚步,连忙大喜过望,在地上又拖着膝盖往阿苏勒之处凑近了几步,语气带着一丝祈求。
“求您了,给我,给我船坞的兄弟一条活路,我求您了,以后一定会按照您的吩咐办事。”
小黑眸子之中带着可怜的泪光,头如捣蒜一般,跪在阿苏勒的脚底拼命磕头。
“他们是可怜到了极点的苦命人,您是云端上的人物,那里能入了您的眼,我来做,我一定为您打理好船坞!”
阿苏勒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深深看了一眼小黑,便转身进了府邸。
阿苏勒一时间心中波澜万千,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再欺瞒他,但人在这世上谁又不是如草芥一般呢。
“你以后没有犯错的机会,去做好你的事,犯错就代表没有存在的必要!”
小黑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面目之中皆是清晰可见的绝望,他攥紧了双拳,心头茫然无措。
突然阿苏勒的背影怔住了,说完一句话便进了大门。
“谢谢!谢谢!我不会犯错的!不会的!”
小黑已是心如死灰,但却听到了这句话,一瞬间犹如新生一般,从地上跳了起来,又跪了下去,足足磕了九个头,才拖着身子离开。
王有财已经成了这流月城举足轻重的一个大人物,小五投桃报李将那李家二兄弟的生意都交给了王有财去打理,一瞬间王大人之名,名副其实,炙手可热。
整个流月城也完全的陷入了阿苏勒的手中,他独坐在沉木背椅上,心中一时间有些茫然,盯着天际的落日,他不知道下一步要何处去,安稳待在这流月城中虚度光阴?
还是要向阿爸低头认错,回到瀚洲去当他的硕风世子?
他的一双手无意识的交织在一起,眸子中的光忽明忽暗。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人类的历史上的三大问题,一时间将阿苏勒笼罩住了,他觉得他生活在阿爸的光辉之下不堪重负,但是当他冲出那为他遮蔽了数十年的风雨的羽翼之时,他第一次生出了茫然。
宝音,自己世子府上那些千娇百媚的侍女,纳兰老师,铁伐将军,贺术,拓拔,阿妈,阿爸。
他们会为了我打下一座东陆的城池而感觉到骄傲嘛?
纳兰老师教导我的,王道霸道自己又做到了吗?
阿苏勒眼神沉思,怔怔的回想着。
每一代帝王英雄可能都会有特定的某一刻陷入沉思,他们总是会思前想后的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这是他们的通病,也可以从另一面来说,这或许就是他们的成长。
这些东西,这些怀疑,促使着他们向前,成为历史赋予他们的角色。
中洲,帝都三辅,大将军府。
琴声灵动犹如数百只彩色羽毛的飞鸟汇集成的鸟群,忽集忽散,忽上忽下,回荡在白色的帐篷内。
一张乌沉沉的大琴横放在地,十六根琴弦由一老一少同时拨动。
两人配合默契,宛如一人。
那老者身形瘦弱如孑然苍鹤,满面风霜,神情愁苦,少年才十来岁年龄,眉目轻快,抚琴之时还有余暇抬眼偷望大堂之上婉柔妩媚的舞娘。
十多位舞者中,那位腰肢纤细的绿衣舞娘在大堂之中央那华贵的毡子上轻盈飞翔,宛如一只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舞姿轻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腰肢柔软得仿佛没有骨头,脚腕腾挪,身子宛转间如轻烟拂动。
舞裙下金光闪烁,响声吭琅,原来她的光脚踝上系着几颗金铃铛,一振一声,玎玎玲玲地合上琴声,竟然是一拍不乱。
宽敞的大堂之中里虽然周围点着十多支牛油大烛,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显得冷气森然,光线有些晦涩。
座上除了一位独饮的一袭白衣,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拄着头欣赏着舞女翩翩的舞姿之外,就只有一位有一双冰冷的黑色双瞳的青年武士,似一根标枪般立在那中年人背后。
那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看上去年岁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