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时代,”他记得总是藏在纱幕背后的那人说,“神给了剑柄,只看这世间谁能握住它。”——《楚·争鼎记》
赤色的云霞漫天,犹如火烧一样,落日余晖照在紫寰宫大殿深紫色的琉璃瓦上,流光变幻。
宫人们在铜铸的龟鹤中投入了点燃的沉香木,缥缈的香烟从龟鹤的嘴里喷出,渐渐弥散开去,有如一层祥云瑞蔼隐没了大殿的正门。远处高阁上遥遥传来扣击云板的声音,已是入夜的前夕。
锦衣广袖的老者背着双手身形孤单独立在广合殿外的御道正中。
敞阔的御道显得空旷荒芜,放眼望去,空荡荡的了无人迹。
微风撩起了袁太奇的袍袖,一阵阵的轻寒。
“太后诏宣中书省大学士丞相袁太奇觐见,”
紫衣的掌香内监步出宫室,在远处的屋檐下放声呼喊。
袁太奇听后拢了拢袖子中的双手端正身形,沿着御道缓步前行,登上台阶之后,在宫室门口稍稍停顿,这才悄无声息地踏进,长揖之后立在刺绣锦云的缂丝屏风下,温雅端静,一举一动都合乎东陆贵族的礼仪。
这间宫室中陈列简洁,几张缂丝屏风隔开了前后,居中一张考究的铁梨木桌案,桌案后下大周太后正束着高高的凤冠,正运笔如婷婷月落。
袁太奇身子一顿,眯了眯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太后在书桌之前书写文书。
太后笔落之际顿挫有致,颇有凝而不发的意味。
袁太奇起了好奇的心,抬头看去的时候,太后口中正轻叱一声,手中紫毫一顿而起,仿佛运刀一般。
这行文书法却是一点也不符合一向端庄文静的太后的作风,甚至让人大跌眼眶。
“真是将门虎女,不愧为大将军何进之姐!”
袁太奇双手束在广袖之中,耷拉着脑袋,一副行将就木的老迈样子,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暗暗赞道。
太后将手中紫毫轻轻搭在在砚池里,微微呼出一口气,一副字帖已经写就。
“大将军何进远征山海关归来,亲临三辅之地,已有数月之久,文武大臣皆上表称大将军乃是沙场猛虎,久临战阵,不避矢石,手刃众多贼人,不愧是威武大将军!”
太后眉间的朱砂痣,犹如滴下的心头血,颜色艳丽高贵。
再写完字帖之后,抬头望了一眼那模样老迈的袁太奇,心中不禁暗气,但表面却又波澜不惊,姿态万千说道。
“来人,该老丞相赐坐!”
他身边的掌衣内监疾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太后刚刚写就的那张洒金锦云笺,低着头送到了袁太奇面前。
墨迹淋漓,四个铁骨铮然的大字有如刀刻一般——“虎据三辅”。
墨是御用的紫烟松雨墨,字则是太后描摹多年的最为得意的“辉阳体”。
东陆常临的三家字体,无非洛辉阳的“辉阳体”、陈犁的“泼云体”和谢斩石的“斩石体”。
辉阳体婉妙典雅,泼云体飘洒不羁,而谢斩石乃是左手提剑右手提笔的军机参谋,一手斩石体有如刀劈巨岩,碎石纷披,笔下一脉沙场落日英雄挥戈的豪烈风骨,曾被书画见长的成帝推崇为“最见得男儿肝胆”。
先帝以一国之主之尊,诗书并称双绝,最难得的是可以临摹三家字体,经常赐字给亲信的大臣。
“斩石体”也是先帝最得意处,曾经自称“身为公卿大儒,心中亦有兵甲”,轻易不肯以此字体赐人。
而身为一国之后的太后,自然为了附和龙意,也经常描摹字帖,以搏恩宠。
“多谢太后恩典!”
袁太奇将那幅字帖揣进袖中,却是半点不肯接太后的话茬,一副怔怔出神的表情。
“老丞相以为我今日唤您来,就是为了赐这一副字嘛?”
太后轻轻起身,挪动脚步,凤袍舒展,姿态万千。
“哦?”,袁太奇听到这话仿佛大梦初醒缓缓睁开了眼,“还请太后明言,老臣愚钝,不解太后之意。”
“哼!”,太后一听此话一甩宽大广袖,口中发出一声冷哼,“老丞相真以为装傻就可以躲过去了吗,何进入了城第一个便是杀得我们,你看看他在三辅之地的行事,老丞相还不明白吗,我的弟弟,威武大将军何进已然疯癫了!”
“不至于如此吧!”,袁太奇捻了捻雪白的长须,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大有把握的说道。
“不至于如此?哈哈,老丞相,你是了解我的弟弟呢,还是我了解我的弟弟?”
太后背对着坐在一旁的袁太奇,望着窗外连了天的火烧云,语气轻轻说道,但是话中之意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他是个疯子,他已经疯了,我不能让一个疯子毁了我的天元!”
袁太奇又抚摸了一下颔下的长须,心中有过一番思量之后,轻声开口,“那么太后的意思是什么呢?”
“调军入城!”
“调哪里的军?这偌大九洲疆域还有几人听大周谕令行事,又有几人能挡住何进麾下的大军?”
袁太奇忍不住轻轻晃了晃头,嘴中缓缓吐字,嘴角还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已经想好了,我要调北陆的骑军入城,调世家的军队入城,调诸侯的军队入城!”
凤冠霞帔的太后猛的转过头,定定看着端坐在一旁的袁太奇,目光之中满是坚定神色,不容动摇,显然是已经谋划已久。
“哈哈哈,这些人可都是豺狼啊,太后就不怕驱群狼吞虎,最终尾大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