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咸高其义。”(《大周皇家镜明史》)在民间艺人的描述中,苏瑾单人独剑,在一个月圆之夜里独闯周夜城,将整个宅邸染成一片血色。苏瑾并非是去刺杀的,虽然这件事反映出他作为帝党亡命徒的一员,绝非无胆之辈,但是他仅仅是争取一个在宗祠党秘密会议上直接发言的机会。根据推测,他分析了形势,劝说宗祠党放弃对北征军官的清洗,并且把自己所知的一些事实说了出去。事实上北征军官们也疲惫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曾在年轻的时候被皇帝“天下一统”的理念感召,但是他们现在已经老了,在北方遭遇了重大的失败之后,自己也开始质疑北征的意义。宗祠党把他们看得太过危险了,尽管仍有死忠于皇帝的热血汉存在于其中,但是这些人已经无法号召起一场勤王之战了。
宗祠党这一次表现了非常合作的态度,他们接受了苏瑾的意见。《大周皇家镜明史》中对于这件事的描述异常简练:“瑾遂往,见诸大臣,以宽仁说之,众皆然其言,遂平积案,减杀伐。”如此大事的记载却如此简练,大概很多事情史官也不知道,或者即便知道也难以如实载录。不过,这件事很难说是苏瑾一个人的功劳,至少有一半的功劳要归于他的敌人——文抚鸣。
文抚鸣是个非常有趣的人,他身为宗祠党年青一代的拔尖人物,深受宗祠党老一代权力者们的信任,却是苏瑾和百里羽的忠实崇拜者。文抚鸣曾亲笔写下很多诗篇纪念北征,尤以描写百里羽的阴谋决断和苏瑾的运筹帷幄的为多,不乏褒奖甚至吹捧之词,一些搜集北征年间故事的文人笔记和野史也由文抚鸣个人出钱收敛编辑,并且印成书公布于世。这不能说周武铁旅的政治理想如何清晰高尚,但是他们的人格和行为方式有种强大的感染力,或者说污染力。文抚鸣有一首赞美百里羽的五言诗存世:“剑起扬清波,啸歌摧敌胆。”
好玩的是百里羽似乎唯一一次暴露出还会一点剑术便是在明国嵋宫的山阳阁里,那一剑堪堪是砍在了文抚鸣自己的肩膀上。文抚鸣看来对此并不太介意,只是不知当时他是不是被百里羽的狠劲“摧敌胆”了。“周夜笙”文抚鸣,这个宗祠党的支柱人物与周武军事集团的坚定崇拜者,在后世的史书之中,关于他的描述总是充满着矛盾且前后不一的。文抚鸣以其才智被周纯所赏识,在成功地布置了对帝党的剿杀后,文抚鸣在宗祠党内俨然仅次于周纯的人物,因为他的年轻和稳重,更获得了多方的信赖。但是文抚鸣却是宗祠党里最大的温和派,他一再地公开表示周清对于帝朝稳定的重要性,并且认为局面已经平定,没有必要进行大规模的清洗,应该善待那些生还的军官。但即使以他的地位,这个意见也很难被接受。于是文抚鸣奔走于公卿之间,频繁地展开游说,力图减轻公卿们对帝党的敌意,避免这些偏执的老人们为了报复之前周清对他们的压制,而贸然采取激进残酷的手段。当时在谢家老宅召开的会议很可能就是在商讨这件事。文抚鸣这么做有着充分的理由,并非仅仅出于他个人对苏瑾的崇拜,他的理由是外敌。他力图向不懂军事的宗祠党老人们说明,蛮族并未完全失去战斗力,而真正没有在这两次战争中受损的还有羽族,这些都是疆土外的威胁。钦达翰王在北征之后不久,便以若干战例证明了他确实是个好战的人。
和周纯一样,文抚鸣是个语言上的天才,娓娓动听的演说家,同时还是一个诚恳的后辈。听了他的陈述以后,原本已经杀红眼的老人们恍然大悟,文抚鸣也获得了他所需要的授权。他获准紧急向巫族派出特使,去巩固周朝和巫族的那份盟约。那份盟约是在周清主持下达成的,现在宗祠党需要这份盟约被让渡给他们。这位出使巫族的奇才就是前一次为周清出使的高拱斗,此人无疑是个巫族通,他的一生没有任何其他功绩,却真正做到了“凡是巫族相关的事他都能解决,凡是巫族不相关的事他都不能解决”。他是个结巴,作为使节这是绝大的缺陷。可他说话不行,却善于歌唱,巫族的神使文极富音韵,说得快了很像是歌唱。
高拱斗的天赋在神使文上得到了充分的应用,他可以唱着歌和巫人们交流,不但音色优美,而且词句典雅,让人油然生出信任感。他是个天生的歌者、诗人和哲学家。羽皇很喜欢这个东陆的使节,亲昵的称他为“东陆人的云雀”。文抚鸣还动用了自己的妹妹,贵为硕风部大阏氏的阿钦莫图,委托她向钦达翰王说明,现在发动蛮族和东陆之间的战争对于双方都没有好处。也许年轻的钦达翰王可以趁着周氏内乱摧毁周朝,但是他无法获得东陆的任何一片土地,因为即使周氏的统治不复存在了,各诸侯国依然会抗击来自北陆的敌人,而蛮族各部落之间还未平定的局势会是钦达翰王的心腹大患,如果他贸然出征,他会面临和周清一样的困境。
文抚鸣还非常“好意”地告诉钦达翰王,他的使节和羽皇的沟通非常成功,羽皇意识到东陆虽然受到了一些损失,但是依然有着强大的国力,隔着海峡,宁州对于东陆鞭长莫及,东陆巨大的战略纵深也会给巫人带来很大的麻烦,因为巫族人口相对很少,难以统治巨大的疆域。巫皇仍旧认可东陆皇帝对于巫人的好意,却把蛮族看作自己的劲敌。文抚鸣劝钦达翰王多注意灭云关以东的羽人。钦达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