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徽知道,父亲还是决定惩罚他了。文帝想要说明,吴王并不是特别的宠儿,如果做出违反常理的事情,同样也要承担一切后果。所有人都知道,麒王在演武场上的实力,跟他比起来,一个在天上的宫殿顶楼,一个在地下的井底深渊。这场实力悬殊的较量,基本上等于判了李则斯死刑,文帝才不会怜悯失败者。他抱歉地看了一眼李则斯。后者一脸就义前的悲壮。
只是公开的羞辱,周徽当然能忍受,可即便受到羞辱也保不住李则斯一命的话,忍受又有什么用?李则斯是在他授意下,冒险挽救了一位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友人,这一切都是他吴王主使的,如果他不下这种命令,李则斯会好好地呆在府里,也不至于挨上一刀,然后一脚迈在鬼门关上。看来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周徽决心把一切都扛起来。
周鸣听到父亲的决断后,觉得不妙,这场较量输赢早定,自己跟小五比试的话,除了让自己栽面之外别无所得。他并不在乎那个周甲人的生死,还是向父王进谏阻止这场丢脸的争斗为上……“谨遵圣意。可是父王,可否由我选择比试题目?”什么?!周鸣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五你疯了?就你?你懂刀和枪之间的区别吗?你还选题目?
成何体统。麒王对目前的形势就是这个评价。周矩不怀好意,父亲玩心大起,小五心智昏乱,自己却成为牺牲品一件。不过事已至此,看上面的意思,也不会取消刚才的命令。只有陪玩到底。算了,周鸣想,就当是娱乐父王。自暴自弃的他沉声应道:“听凭圣意。”
文帝大悦:“好啊,小五你选吧,随便选。”
周徽认真地思考了一小会儿,口齿清晰地说道:“射箭。”李则斯猛地从地上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吴王的背影。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跟麒王比射箭?跟那个可以在纵马狂奔之时仍然能射落百步外飞鸟的周鸣比射箭?周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认为周徽选的不错,至少可以免掉皮肉伤。如果小五真上马抡枪的话,他可不敢保证把这个弟弟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如果他自己不小心再摔断哪根骨头,惹得父亲不悦,就更称了老二的心。射箭可以免去危险,而且放水比较容易,同时全场人也会迅速能领会自己是在对这个弟弟表示谦让。
周鸣有这个自信,他射箭的本领是在战场上用弓弦一根根射出几万支箭磨炼出来的,他的箭很少射在靶子上,而都在敌人的身体里。他可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凭借听觉射中敌人的哨兵,可以在暴风雨中瞄准千军万马中的敌军将领,他不需要安静,也不需要稳定,在各种环境中都可以适应,只要能射倒对方。而返回父亲宫廷的第一次射箭,看上去是如此乏味——到处都是战战兢兢的寂静,即将跟他比试的弟弟长得比他还要高大,却始终低着头,散发出瑟缩和委屈的气息。
周鸣把视线投向看台,那里坐着他其他的弟弟们,他们无一例外穿着入时,仪态典雅,举手投足显示着最好的修养。几个因为他而呐喊的皇子还只是孩子,他记得那个最小的孩子似乎是叫周悯。他挥舞着小小的拳头,跟一个比他大一点点的皇子坐在一起,满脸狂热和困惑。父亲,你需要我来教育他们吗?麒王走向自己的马和仆从,从一只黑色箭袋里拔出一根箭,转过身来面对着被华伞遮盖着的高高王座:可是我只能保护他们,却救不了他们。
他转身面对立起箭靶的方向,闭上眼等待。周徽的弓箭是临时从场上贵族骑士那里借的,他身边只有一个狼狈的李则斯。后者脸上满是忧愁,吴王很清楚那不是怕死的表情。他即将上场的时候,秘术士在他背后低声说:“你不怕被发现吗?”周徽没回头:“无所谓。”背后传来一声叹息。周徽忽然回头,一脸阳光灿烂:“本来就是玩,何必在意。”他精神抖擞地上前,朗声对麒王说:“大哥,请先。”
周鸣沉声说:“几箭?”“五箭。”周鸣正视自己的弟弟,意外地发现吴王脸上的苦恼已经一扫而光。他哪儿来的信心?麒王心中莫名有一股怒火,冷酷地抛出一句话来:“一切依你。”话刚落音,周鸣已经认扣拉弦,似乎根本没有瞄准,一箭疾射。眨眼之间,靶子发出了轻晃,看靶的侍从飞马而至,旋即驰回,向上磕头:“大殿下正中靶心。”
周徽的两只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大哥的动作,似乎对靶子和结果毫无兴趣。直到麒王咳嗽了一声,他才明周过来,磨磨蹭蹭地开始拉弓。借给吴王弓箭的年轻贵族在后面看着,忽然轻叫了一声,旁边的好友用询问的眼神扫过来,他附耳过来低声说:“那弓,我平时都拉不开。”好友一脸惊讶:“那你借给五殿下?”此人一脸困惑:“反正捉弄五殿下他也不生气,我本来是想看热闹的……”
但事实是,周徽毫无困难地弓开满月,他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正确地把箭放上去。他费劲地回想了一会儿,才把箭比在正确的地方,然后胡乱地一松手。箭掉在十几步以外的地上。全场一阵窃笑。麒王厌恶地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吴王则是自嘲地笑得很开心,他甚至还凑到大哥面前,不好意思地挠头说道:“大哥,你射慢点儿,我好学学。”
周鸣已经不想再跟这个可悲的弟弟计较,他自暴自弃地放慢了动作,依然箭如流星,不差毫厘地钉在了靶心上。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