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嗯!”
大殿中灯火阑珊,一魁梧身影昂扬立于檀木大窗之前,极目眺望,听到身后有沙沙脚步声传来后,沉沉开口。
这偌大硕风部上下只有两个人可以不经内侍通禀便可直入金帐,一个人已经负气率军离部出走,想必此时已经过了无垠海,到了那幽洲,一人便此时立在自己身后。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但殿中气氛却没有凝滞,那是一种舒服的沉默,旗鼓相当的沉默,他们都在远望着王山脚下的硕风王城。
“我刚看到你也在远眺城中之景,心中可有收获?”
身侧一旁负手站立的纳兰山月嘴角带起一丝弧度,眸子在夜色中有些晶莹,“一路走来,回首前尘往事,百年半生好似不过一场大梦!”
怔了一会又低低一叹,“也唯有这大城中的万家灯火才能彰显我这半生功业!颠簸半生拥有的都是侥幸,失去的都是人生!”
那魁梧如狮子一般的老者,闻言低声一笑,“是老了吗?”
“嗯?”
“平日间你可不会如此感慨,更不会说在你看来是无用的话语。”
那瘦削文士也是嘴唇稍动,带着罕见的笑意,静静望着窗外夜色。
“仿佛经一场大梦,梦中又见满眼山雪如翡,似见故人,喜不自胜。”
那稍稍驼背的高大身影,听见这话,一时间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往事,强硬的面容也变得温和起来,眸中的尊崇森严缓缓褪去。
“忆往昔峥嵘岁月,少年猎得平原免,马后横捎意气归。”
驼背老者又良久一笑,“昔年佳人在侧,少年fēng_liú,文士挥斥方遒,那是我平生最得意之时。”
那瘦削文士侧过头去,看见老友旧主发髻斑白,不禁又侧头,再低头,语气间又带了些波澜之意。
“大抵是很遗憾吧,兜兜转转,终至最后无限风光之前,却旧人不在,满腹喜悦无人诉说,只能空留喉中。”
“不去说这些了,人一老,这愁绪就多了起来,换你我当年只晓得功名马上取,又岂会现在满腹愁绪。”
驼背老者面色落寞,原本魁梧的身影好似在提及佳人一词之时,无形中又弯曲了几分,英雄迟暮。
“阿苏勒过海了吧,幽洲城可是进了?”
两个人默不作声,又沉默了半晌,最后枯瘦文士缓缓问道。
“进了,昨天便到了,路上还捡了个有意思的人?”
硕风大君盘腿坐在软塌上,倒了杯酒。
“还在生气?”
那枯瘦的文士也是盘膝而坐,嘴角含着笑意。
“臭小子和我当年脾气一模一样,我知道他会介意,却没想到反应如此激烈,直接率军出城,跑到东陆去了。”
一说到此处,硕风大君酒杯重重砸在木岸上,一时间仍不解气,嘴中恨恨说道。
“这不就是当年的你嘛,只不过你没跑那么远,哈哈哈。”
枯瘦文士闻言大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两个人神色又陷入追忆,最后相视一笑,都缓缓摇头一叹。
“阿苏勒离开也有自己的几分考量吧,在我看来不全是负气,你也应该知道的,城中一些人是如何谈及他这次出征的!”
纳兰山月端起酒杯,面色一凝,沉沉说道。
“我的儿子谁人敢说,不服的站出来试试,是我刀剑不利否?”
硕风大君瞪大了双眼又是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仿佛发怒了的狮子,气势汹汹。
纳兰山月见状摇摇头,轻声叹道,“你被什么保护,就被什么限制。能给你遮风挡雨的同样,能让你不见天日。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在我看来,他离开却是一个挺不错的选择!”
硕风大君闻言却是也心中一番思量,半晌不做声。
“阿苏勒是天武士?确认了?”
“大抵无误了,古勒尔亲口说的!我也查阅了典籍,确实与之相符!”
两个人面色都带着一丝起伏,一问一答。
“准备汗国之事吧,此事不能耽搁,就定在夏末之际。”
“好,明天让那古雷去我府上,学一些我当初学到的东西!”
“这么快?”
“时间不等人,我时日无多了!”
大殿中这道声音响起之后,二人都不在说话,空旷的大殿寂静无声。
“我有屠龙之术,欲翻流云起舞;
我有苍茫之志,欲煎七海成田;
我怀绝世之锋,欲解抵天之柱;
我是藏玉之璞,欲觅神匠成材。
吾曾笑云梦乡里文皇帝,长生何须吞白玉;吾曾笑长锋空折武皇帝,挥军难渡雪河西。
吾不惧青天之高,黄地之厚;
独恨不逢琢玉手,晚生不见凤凰来。
唏嘘兮,山之既高,神女空候;水之既深,龙死荒滩。”
纳兰山月闭着双眼,缓缓拍桌,嘴中轻轻喃唱。
帝都天元,水阁。
哪一只老虎……会死?”
太后的声音因为克制不住的激动而颤抖。“何进。”
“何进?”
“何进和诸侯的名将们将和他们的大军一起葬身!山海关会在他们的面前变成囚牢,他们踏了进去却不能出来,那是我为他们准备好的,无还之土。”
老丞相微微眯起眼睛,抬起头目光从纱幕上方飞越出去,仿佛直到天地尽头,已经看见了那一战的落幕,名将们的头颅被悬挂在枯朽的老树上,周围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