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般的大学在深沉的暮色中飘飞，她站在酒店的屋檐角落，头上沾了几片雪花。
明明浑身都被冻得瑟瑟发抖，连鼻头都是一片通红，可她脸上的笑意却明媚而热烈，看向他的目光像是在发亮，“上次真是谢谢你了，我没什么钱，只能织条围巾送给你。”
封承煜浑身紧绷着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拿着呀！”丁冬有些着急，以为他是嫌弃，转瞬就将礼品袋硬塞进他的手里，急促地说着，“别嫌弃丑啊，我头一回干这事儿，我同学说我已经织得很棒了。”
封承煜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脑子里都是方才触碰到她的手指时，所感受到的那冰凉的冷意。
她一定，在这里等了很久，等到浑身的热气都散尽了。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他问，一开口才惊觉，自己的嗓音竟然有些沙哑。
丁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对啊，上次忘了问你要电话了。”
心脏好似被一道利剑刺中，酸涩与痛楚几乎是瞬间涌了出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第一次有了一种自己难以理解的感觉。
“等了多久？”他问。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两个多小时吧。”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还好你来了，不然我等会就走了。”
“在这之前呢？”他看着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等的。”
意识到他问的是日期，丁冬皱着眉想了想，一时半刻还真回忆不起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等的。半晌，她才答道：“大概……三个星期之前？”
封承煜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着礼品袋中那条红色的围巾，站在原地像一座雕塑一般。
他不喜欢红色，也不戴围巾，可这些话在她面前好像突然间都被堵在了胸口，他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心软了，也知道这样不对，可偏偏内心的悸动怎么也控制不住。
半晌，他才开口：“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丁冬很高兴，笑意几乎要溢出眼角，“不枉我白等你这么久！”
她说的那么云淡风轻，似乎过去整整三周对她来说，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如今等到了他，就是对那三周最好的回馈。
“那我走啦。”她笑眯眯地同他挥手，心想以后和他应该也没什么交集了。
但仅仅只是这样想，她就觉得胸口郁结，难受得几乎呼吸不过来。
她想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走出两三步后，还是忍不住放缓了脚步。
“回来。”他站在她身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丁冬愣了一下，脚步跟着停下。刹那间她有些错愕，但心里多少还是欣喜的。
她忙不迭地跑回去，脚步欢快得像只兔子。
“手机给我。”他看着她，声线喑哑。
她不疑有他，掏出手机解锁，递给他。
只看见他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敲打了一番，手中的那只礼品袋晃动时发出窸窣的响声。他把手机递回来的时候，屏幕上显示的已经是填好的新建联系人界面。
他把自己的名字也打上了，她这才知道，他原来叫封承煜啊。
原来不姓风。
丁冬这么想着，捧着手机笑得眼睛弯弯。
“以后有事打我电话。”他垂眸睥睨着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别像个傻子一样站着白等。”
“好。”丁冬点头如捣蒜，攥着手机不撒手，眼里像是盛着星星。
真好，这下他们应该算是认识了吧。
她想，心里涌上遏制不住的喜悦。
那天，她是被封承煜送回家的。地方不远，但要经过一条黑暗的小巷。
他没有开车，走着送她。
从前她路过这里，只会快步跑，但这次，她却巴不得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这样她就可以和他再相处一会了。
可平常十来分钟的路程这次好像只用了三分钟就到了，她站在单元楼门口看着他，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被房东拖出来示众的那天。
时间流转，她发现他们两人总是在同样的地方不期而遇。
于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或许就是天意。
他高大的身形隐匿在昏暗的光线中，立体的五官在灯光的作用下投下一片阴翳。
丁冬觉得他应该是在看自己，但是偏偏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是上好的黑曜石，视线锋利，流光暗转。丁冬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黑的眼睛，每次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她都觉得他的目光像是漩涡一样引人沉沦。
“那我……”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了一会，丁冬最终还是抬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楼道，嗫嚅道：“走了。”
“嗯。”他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声线沉沉，听不出失落或是高兴。
丁冬惴惴地转了身，走进楼道。
走到走廊尽头，将要转弯上楼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还站在原位，面朝着自己的方向，似乎正在看她。
不知道为什么，丁冬觉得很高兴。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立刻转身就走，她越想越开心。
走到二楼的时候，她再从窗口往外看，发现他已经不在原地了。
雪已经停了，漆黑深沉的夜色中，地上唯余一片雪白，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只剩一双再清晰不过的脚印。
可他伫立于寒冬雪地中的颀长身影，却像是烙在了心上一样，令她久久不能忘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