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当人们还吃不饱的时候没人听过什么叫“仇人”。
没有“仇人”是因为仇敌不是“人”人们憎恨的是四肢脚的狮、是没有脚的蟒……却不是两只脚的人……
千里之外响起了温静的嗓音有个人在说故事。他的嗓子静静的、缓蹬的听来斯文柔和让人有些想睡觉。听他催眠又道:“在那洪荒古纪里猛兽当道灾祸肆虐百姓不会打仗他们刚会种稻谷……”
“一次又一次老虎行上家门爹爹眼睁睁望着女儿被刁走母亲看着爱子惨死爪下无人比得过猛兽的神力他们心存害怕只能暗夜啼哭……有一天雨季到来千万猛兽如洪水般冲向人间逼得全天下的百姓一齐向天哭喊悲声激昂震勤了满天神佛于是天界遣下了人间第一位勇者他的名字叫……”
“英雄。”
距离北京城三百里霸州碉堡里挤得水泄不通人人屏氛凝神都在望着说故事的那个人。这人约莫六十上下年岁虽长体魄却极为威风高大说起话来透出一股端正庄严。不消说他也是一个英雄。
唯英雄者方能论英雄老英雄双手抱胸容色沈静只在望向堂下。
堂下一共放置十排木椅每排横坐十名军官百人端坐沉默望来好似专心听讲其实臂膀早已锁紧气力全数按上刀柄。堂边竖立了百来只长矛倚立亲兵胸前反照了一道又一道寒光尽数映上说故事那人的脸庞。转看大堂四周窗缝里更凸出了一只又一只蓝森森的锐铁数百道密密麻麻的寒光让人分不清哪些是弓箭的冷毒光、哪些是饿狼般的凶眼光。
刀藏鞘里、箭在弦上情势一触即。百来名听众鸦雀无声或低头或瞄眼全在等候总兵大人的号令。
没有人在听讲故事堂下如临大敌宛如行军打仗。他们的指挥名叫钟思文此人气定神闲身居碉堡之中端坐高椅之上他凝望着面前的老英雄随时等着下令抓人。
该怎么说这回事呢?钟思文瞧着堂上莫名其妙的老英雄眼中泛起了迷惑。
一个时辰前城门口出现一匹马马上坐正一员大将此人身披盔甲手戴汉玉指环一入城便自道身分自称是怒苍本寨的“江东帆影”欲见此城总兵钟思文。
怒苍高手辈出正所谓“双英三雄四招抚”纵是守城小卒也曾耳闻“陆孤瞻”三字一出如雷贯耳小兵小卒吓得连滚带爬旋即上报将领众将赶来城门一瞧惊见马上乘客鹤立鸡群身高几达十尺那胯下玉骢四足骏长形体宛如大象。众将吓破了魂胆慌张之下一边差人上报总兵一边调兵遣将将这名十尺儒将团团包围。
消息送入总兵府钟思文自是大喜过望。陆爷仁侠磊落凡事与秦仲海透着相反今日既然单枪匹马而来若非有消息相送便有拨乱反正之举欣喜之下险些倒履相迎了。也是怕对方反悔一面派重兵将他“迎”进了碉堡一面写了加急密件火送往北京。
迎来了敌方脑双方正要辟室密谈哪知陆爷忽然交代下来说他要讲个故事给众人听对方行止怪异钟思文自是啧啧称奇不知他是了高烧还是哪根筋给挑断了只是自己等了十年难得遇上升官财的良机怎能在枝微末节上争执?于是便依着陆爷的意思让满城将领排排坐于堂下学着小孩儿模样听讲故事。
兵不厌诈陆爷是否另有阴谋呢……钟思文身为兵法名家心中多少犯疑正忖量间身旁一名参谋靠了过来低声道:“总兵这人该不会是假扮的吧?”
钟思文心下一凛凝目去瞧堂上的正人君子只见他白面黑须孤身坐堂一股仁侠磊落之气透骨而出。那椅子坐于胯下更若板凳般低矮。没错就是他他便是昔年的五虎上将今日的本寨双英“江东帆影”陆孤瞻便是他。
这位陆爷温文尔雅仁义为先麾下一弓一刀弓是解滔刀名雪恨。每逢临敌交战之时必定严守分际一不教唆反叛二不阴谋陷害无论战况如何紧急必为对方留下后路从不赶尽杀绝。为了这等仁义作风朝廷上下多尊一声“春秋君子将”只是私下聊起来莫不讥为“裹脚娘子军”。
无论是春秋君子还是裹脚娘子总之这人就是陆孤瞻。可此时钟思文认出了人却猜不透他的来意为何陆爷要深入敌营说故事呢?他是来投诚的?还是另有图谋?
“陆爷啊陆爷……”钟思文终于忍不住了听他咳了一声摇头道:“我瞧您也别说什么劳什子故事了倒是您只要愿意……‘那个’……在下敢拍胸担保您至少封得子爵。”
左一句这个右一句那个钟思文口气暧昧说得自非光明之事。陆孤瞻听得劝降却只面容沈静他轻轻转动指上的汉玉环摇头道:“总兵容我说完故事诸位之后要杀要剐陆某悉听尊便。”听得陆爷说得坦荡满堂将士眉来眼去嘴角无不泛起了笑。
钟思文却是智足多谋之辈对方越是示意大方豪迈!他心中反而越感猜疑。
陆孤瞻不是普通武将这人战场上手持大铜鞭一挥一扫便要打死百来个人平日江湖走动更常拿着马鞭抓人随手一抛一扯正教人士手到擒来。以武功而论这人足与“煞金”石刚平起平坐万万小觑不得。
此时此刻最要提防的便是他忽然暴起难以这人的武功身手一旦起意刺杀自己碉堡内抢先冲上的几十人非死不可。下属死伤惨重也就罢了万一自己这条老命断送在这儿那可大大不划算。钟思文打量了情势便缩到后排椅子上躲到一名高大武将背后他召来参谋附耳悄声:“传赵教头准备鱼网过来埋伏门外咱们先任他装疯卖傻等他松懈之后咱们便如此如此……”
赵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