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天干杀手玉蝽。她和那赶车人低语几句,便不再多言,只将身体向旁边侧了侧,抬起一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公子嘉已经是锦带华服,神清气爽地从后面走出客栈,从容地上了马车。
玉蝽跳上车辕,坐在赶车人身边。马车不紧不慢地朝咸阳宫的方向驶去。马车身后那可热闹了,跟着意气风发的风洛棠四人。
还有谭大和王老师两只鬼,飘飘忽忽,闹得满街的晨雾都搅动起来,平地起风,令这马车的前行都好像是被推着加快了。
出人意料的是,到了咸阳宫,不见什么秦王召见的讯息。等了好一会,才来了个掌管礼仪的官员,恭谨无言地在前方引路,说是要往客舍先安排公子嘉休息。
公子嘉一边跟着往深宫行去,一边正兀自纳闷,想那秦王急急火火地派人将自己半胁迫地引来,却又不见,就看见一队列护卫簇拥着一个老者缓缓行来。
公子嘉抬眼望去,竟是一位苍老如松的人物。那人须发皆白,须长一尺,飘飘洒洒,满脸的皱纹,与那邯山院的成一子相仿,一见之下,便感觉有百岁高龄。
老者浑身一身暗褐色长袍,无风自摇,步履轻松,身形轻盈,如踏云雾。
公子嘉看到如此凡人的老人家,立刻驻足,恭敬地躬身行礼。
那老者走到近前也停住了脚步,口称:“咦,哪里来的俊俏后生?”
老者说话时一脸的不庄重,活脱脱的顽皮样子又道:“长这样子的嘛,可以给我来做个小童,比我那几个老的不能看的徒弟可强。哎!”
公子嘉还未答话,老者又是认真了起来,问道:“公子姓甚名谁?从哪里来?”
公子嘉赶紧报上姓名。那老者恍然道:“哦,原来是他。”
公子嘉就觉纳闷,明明不是你就是我,怎么还出来个他?那老者摆了摆手说:“无妨,无妨。今日一见,便是缘分。走,陪我先去喝杯水酒。”
公子嘉连忙谢绝说道:“秦王有诏。”
老头一摆手说:“不可能。秦王这两天忙得很,正忙着咸阳城的救灾,哪里还顾得上你这小娃儿。我说走就走。在这咸阳宫中,我说去喝酒,还是没有人敢拦的。”
公子嘉回头去看那带路的官员,见那人恭恭敬敬向老者深鞠一躬,表示全听那老者安排。同时玉蝽也低低的说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国尉缭。”
公子嘉再次深深拜道:“老先生……”
老者急忙伸手扶起他,说道:“说了一起吃酒去。能坐一席,便是朋友。你只要不嫌我老,咱们就有的话说。”
于是半道之上,老者尉缭竟然在咸阳宫中邀了公子嘉,带他去到一所清幽的院落,正是那尉缭在咸阳宫中留的一处独立的小院。
公子嘉亦步亦趋跟着老者,随后发现原来尉缭说是吃酒,便不作他想,真的令人摆上了简单的酒席。
虽然下酒菜并不咋地,但这酒却是万里挑一的好酒,名唤“天琼玉露”。据说,就是在咸阳宫,也再没有比这更好的酒,是为秦王亲自上次。
原来尉缭是个爱喝酒的,但他更是个会看相的。今日在宫中与公子嘉匆匆一见,观其面相,便看出这少年是个福厚命长、超凡脱俗的人。这才有了一邀同饮。
公子嘉心中暗道,昨夜去见了个爱六博的裴颉,今天又遇上个爱喝酒的尉缭,一日两奇遇也是令人惊奇。只是这尉缭的岁数,可远比昨天的裴颉要大上一倍吧。
“敢问老先生高龄啊?”公子嘉想所有长寿高龄的老人都喜欢这一问。果然尉缭眉开眼笑。尺长的胡须也颤成一片说道:“一百五十岁。”
公子嘉大吃一惊道:“果然是仙人年纪。老先生如何做到如此长寿?”
“这算什么长寿,不过是修身修心。没想到,这把岁数还修到了皇宫里面。叫人笑话呀!几次想走又跑不了,小娃娃,你是不是想走也跑不了啊?”
公子嘉无奈的点点头。他早听到身后风洛棠和谭大他们叽叽喳喳。其中林煜清冷的声音传来,说道:“这尉缭真正是兵法的大家。他的著书《尉缭子》也堪称武经七书之一。”
听闻此言,公子嘉想起小时候读经史典籍时,确实读到过《尉缭子》,心中更加佩服。他也同时想起,那尉缭又是个相面大师,不知尉缭看自己这一眼便带来饮酒是何道理。
于是公子嘉便直接去问:“我与老先生萍水相逢,只一眼,便有这同饮之缘,不知何故?”
尉缭一拍大腿说道:“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做什么!我就是想喝这坛酒没人陪,看你这小娃儿长得顺眼,便叫来一起喝。”
公子嘉也不敢再多言,只得你一杯我一盏,陪着尉缭一直喝到掌灯时分。
两人喝酒边喝边聊,公子嘉发现尉缭是个嘴闲不住的老人家。尉缭从他的著述里面的各篇讲起,一直讲到百年前的天下,和当今的兵战。
公子嘉一行只觉这一天所获非浅,涉猎庞杂,一时间竟然有些听不过来,也想不明白了。
直到下人们真的点上了烛火,公子嘉才发现这一日竟是在对饮闲谈中就过去了。
这时,白天那个引路的礼仪官员叩门拜倒说:“秦王有命,请公子在客舍暂居几日。等秦王处理完紧急要务,便会召见。”
公子嘉只得告别了尉缭。临行时,尉缭已有八分醉意,大袖一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