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美腕上带着一只精巧的黑色瑞士名表,我悄悄注意到,几乎每隔三十秒钟,她便会看一次时间,越到后来,脸上的焦灼之色越是明显。
“我听到了一些声音……陈先生,请跟我一样做,那种怪声,仿佛是某种大型动物在拼命嗥叫……”唐美再次变色,一下子坐起来,用力抠着自己的耳朵。
金光无处不在,极大程度地影响了我的观察能力,竟然忽略了她脸上一连数变的诡异表情。当然,“大型动物在嗥叫”这种耸人听闻的言论也实实在在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迫不急待地俯下身子,右耳贴地,摒息谛听。
最先传入耳鼓的是隐隐约约的海浪声,更详细点说,是海浪拍打岩岸的“啪啪”声,其间夹杂着大浪越过岩石后四散飞溅的“哗哗”声。
“大海?下面会是波涛起伏的大海——不不,这是在埃及沙漠,绝不可能有大海出现,哪怕是规模稍大的地下水脉也是绝不存在的。那么,是幻听吗?是危险环境里因恐慌情绪而带来的异样感受……”我长吸了一口气,而后摒住呼吸,全神贯注地闭目倾听。
“陈先生,我觉得应该是埃及传说中的史前洪荒怪兽,而金字塔则是埃及法老为了镇压怪兽而建,毫无疑问,我们是站在一个巨大空间的顶上,你说呢?”唐美的声音渐渐趋于平静。
我的确听到了一种奇异的嗥叫声,与壮年非洲狮处于发情期时的沉闷吼声类似,但谁能解释数百米深的沙漠下面怎么会出现狮吼?
“陈先生、陈先生……”唐美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飘忽,我迅速睁开眼,但目光所及处一片模糊,几步之外的唐美也变得影影绰绰起来。
“你怎么了?能听到我说话吗?”她仍在连声大叫。
我单手撑地,倏的一弹,但随即感到双脚如同踏在一大堆棉絮上,摇晃了两下,仰面跌倒。唐美的脸凑过来,近在咫尺地盯着我,五官夸张地扭曲着,嘴唇不断地开阖,但我却着着实实地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毒!蜀中唐门的毒!”这是我脑子里浮现出的最清晰的一句话,并且深悔自己的大意。她是唐门的人,毕生炼毒下毒,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取人性命,我偏偏忽略了这一点,自己刚刚伏地谛听的位置,正是她匍匐过的地方。
“我会死吗?死在一个此前做梦都想不到的怪异地方?最遗憾的是,竟然没能再见冷馨一面,抱着她写下的那个‘诅咒’谜团而死……”我咬紧牙关,艰难地翻了个身,面孔向着唐美站立的位置。
“冷馨——”这是我在昏迷之前拼命叫出的两个字,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醒来时,我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里,身上裹着一张薄毯。
“冷馨?”这个名字一跃上自己的脑海立刻脱口而出,但我的意识也在刹那间清醒,随即腰间发力,一跃而起,转而怒喝:“唐美,你对我下毒——”
夜风直扑在我脸上,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感觉瞬间褪去,映入眼帘的是希薇带着些许无奈的笑脸:“陈先生,你终于醒了,感觉还好吗?”她的双眼有些红肿,眼角垂着的晶莹泪珠还没来得及擦去便破涕为笑了,不好意思地举起袖子擦拭着。
我的脚下是柔软的沙地,身边是早先那辆租来的吉普车,而不远处则是静默矗立的胡夫金字塔。唐美、怪洞、金色地面都不见了,仿佛是一场睁开眼就能摆脱的噩梦一样,但那绝不是梦,而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诡秘遭遇。
“唐美呢?她在哪里?”我急切地追问,目光随即望向塔顶。从怪洞底部脱困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我越来越怀疑唐美今晚是有备而来,她对怪洞的出现有足够的认知和对策。
塔顶静悄悄的,这是黎明前最黑暗也最寒冷的时刻,偌大的沙漠里,只有我和希薇两个人孑孓而立,早就看不到唐美的影子。
“唐美小姐背你回来的,她自己也好像受了伤,脚步踉踉跄跄的,硬撑着骑车离开。她留下话来,会主动联络你,大家共同研讨那些怪事。陈先生,塔上发生过什么?与冷小姐的失踪有关系吗?”
希薇满脸无辜,紧抱着双臂,冻得瑟瑟发抖。
我捡起落在地上的薄毯,轻轻披在她的肩上:“塔上的确发生了些事,不过别担心,先去车里等我——”
“你去哪里?”她打断我,提高了声音,“带我一起去,我总觉得,今晚的金字塔看起来很古怪,仿佛一直充满了某种邪恶的力量。陈先生,如果可能的话,咱们尽快离开这里,至少今晚不要再接近它。”
她张开双手,挡在我面前,眼睛里重新充满了无以名状的惊恐,如同一只刚刚遭受过重创的小鸟。
“你知道什么?能不能说得更具体些?”我小心地捉住她的腕子,将她的手臂压下来。
希薇一声长叹:“陈先生,我说不出来,只是感到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攫住了,捏得紧紧的,每跳动一次都会隐隐作痛。洛琳馆长说过,金字塔里存在着无数种不知名的病菌和能量,其中的绝大部分都会在某个特定时刻对人产生致命的打击。现在,我喘不过气来,手脚麻得厉害……”
当她仰起脸看着我时,满脸满身表现出来的孤苦无助令我无法抗拒,伸出双臂拢住她的肩。她不是江湖人,身份与唐美完全不同,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