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溪桥眨着眼睛望着他,他只能迅速收了异样的心思,问道:“你可愿待在我身边,做我的人?”
小姑娘没什么犹豫,却也没有直接答应,细眉一颦,张口就说:“怎么做你的人?”
“……”付惜景一时语塞,捏着扇骨的手放了下去,“只听我的话,为我做事。”
她很快点了头:“愿意。”
付惜景突然来了兴趣,歪了歪头:“即便是我叫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你也会去做么?”
“只要不伤害到逢桐,我没有什么不愿意的。”越溪桥说,轻轻吸了口气,“只要你能永远待他好,我也愿意去做你想让他做而他不想做的事。”
付惜景有些失神,复而垂眸轻笑:“你们姐弟倒是同心,说的话都几乎一样。”
这倒是没什么奇怪的,逢桐既然决定将她送到这个人身边,必然也是有把握这样做不会伤害到她的。他们本就彼此保护着对方,渐渐地已经不再当成理所当然,而是自然而然了。
不得不说,自从看见了小姑娘的这张脸后,付惜景已经有些理解那日瞿将歌的话了,也明白他做那一出戏将他们姐弟都送到他这里来的首要目的不是送来越逢桐,而是这个……
才意识到了重要的事,他又看向她问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她怔了怔,倒是再次垂下了头:“越溪桥。”敛了眸,唇角也压了下去。
见她一提起名字反而消沉了不少,付惜景想了想,觉得这名字取来对女子似乎没什么特殊的意思,越逢桐的名字也是一样,可越凌亦和慕却吟又都不是会乱取名字的人,是以好奇:“这名字可有何意义?”
越溪桥闭了闭眼,觉得没什么可再矫情的,栖身在七星教后她从不会主动想起父母,便是在梦中被迫回忆起昔日的时光,四年过去她也不会再哭了。若动不动就怀念一次父母,动不动就哭,那她如今为奴,日后也定然不会为主。
她叹了口气,默了默,回答说:“我和逢桐的名字是为了纪念耶娘的初遇。‘溪桥路转,逢桐花落’——他们在桐花树下一见钟情,所以后来才成了婚,又有了我们。”
记得那时她在得知自己和逢桐的名字来源后还曾笑过:“‘溪桥’也就罢了,勉强算是个词儿,‘逢桐’是什么来的?应该叫‘桐花’才对呀。”
父亲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笑了笑,竟真的说:“桥桥说得不错,若桐儿是个女娃娃,就该取名叫越桐花了。”
逢桐倒是不在乎自己叫个什么花,甚至有些惋惜地说:“我若真同溪桥一般是女孩子,倒是有福了。”
她天生就惹人爱,父亲母亲和所有的家人都最为宠爱她,反而对父亲这一房的独子逢桐有些冷淡。她不知道逢桐是生来便如此成熟懂事以至于家人们都不需要关心和爱护他,还是家人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她之后他才被迫成熟起来的。
她只知道,从懂事以来,逢桐就时时被父亲母亲嘱咐说:“不要因为你是弟弟,是男孩子,就认为桥桥什么都该让着你。你们彼此对对方来说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亲人,不能只想着向对方索取什么,而应该好好守护彼此。桐儿更应该好好保护桥桥,日后你继承家业,身边全部都是自己人,而桥桥终有一日会嫁出去,身边的人再好,也都是陌生人。”
从前她不觉得自己欠逢桐什么,毕竟她又没有要求他做过什么,更没有欺负过他。家破人亡、只能与他相依为命之后,她才开始慢慢意识到,她这个人只要还存在于世上,就已经是对不起逢桐太多了。
曾经的他们,即便是在自己的家里,也并不是平等存在的。如今家没有了,他们只有彼此,倒是真应了耶娘的话,他们的存在对对方来说已然是独一无二的,也平等地受这里所有陌生人的对待。
可又说实在的,逢桐并不是她能看透的人,他们之间不合的地方也很多,最重要的就是对于复仇和振兴家族的态度。有时和他吵完她也会想,是不是从小家中的人对他都没有对自己好,所以他就不愿意为他们复仇了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逢桐他到底想要什么,真正想做什么,她牺牲一切又能为他做到吗。
越溪桥晃了晃头,望了望四周,又对他道:“我做你的人,需要跟你一起住吗?”
付惜景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碧栖院里有对你恶意颇深的教徒,你的弟弟说,希望我将你带在身边。”自然包括住在一起。
不是的,那都是逢桐和苑姐姐的诡计,这个人怎么还真信了呢。
越溪桥陡然红了脸,微微低头,嗫嚅道:“那,我习惯睡床外。”从前跟逢桐一起睡时,都是她强烈要求睡在床的外侧,这样也方便保护他。
“……”
付惜景在某一瞬间想着,既然她都这么主动了,现在说一句“我会另外给你安排房间”是不是有些煞风景。
冷静,这真的只是个孩子。
不过看样子她对自己没有恶感,甚至很有好感,倒是很难得。
付惜景垂眸轻咳一声,起身俯视她:“今晚你可以先睡在这里,以后的安排等到了白天我会再同你说。”转身,摇扇,抬腿便走,像是毫无留恋。
越溪桥大概能想明白他这是不想同房的意思了,更意识到这里应该是人家的房间,于是下了榻追了出去。
听着身后明显没有穿鞋子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