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浮屠三卫和京营,说起来并不是分属于两国的军队,虽然有各自心知肚明的原因,他们是某种程度上两军对垒的关系。
黑甲队正虽然心中不满,最终仍然带着属下兵丁象征性地走了一趟京营,自然没有被李冲接见,接待他们的副将虽然话语里客气,但能看出姿态上的疏离。
这件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而那个双方往常都在维持的无形的平衡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五月九日,浮屠三卫的运粮车被京营设的哨卡拦截,最后粮食被送往京营。
五月十日,到京营交涉浮屠三卫被拦截粮食的一个队正和两个兵丁与京营将士发生冲突,两人重伤。
五月十三日,浮屠三卫花费半年改造的具装甲胄和盾牌被京营将士截走,余栋仍坚持做缩头乌龟,将交涉的事推给押送的参将,最终沟通无果。
这段时日的事态发展超出所有人预料,尤其京营几次三番刻意挑衅,确实是某种打破平衡的信号,便有浮屠三卫营中元老通过各种渠道将这些事传到京都的延陵王府了。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隔壁京营中人马躁动,操演声震天价响。浮屠三卫的军营里略微有些安静,营中军士们的怨气也累积到了一定程度,营地上仿佛笼罩在一团重重的乌云之下。对比之下显得分外诡异。
“找到师爷没有?”
余栋气急败坏地在堂内走来走去,他最亲近倚重的幕僚自下午出营之后便没了踪迹。
堂内体格健壮的几个亲卫纷纷摇头不止,余栋还待张口骂几句,忽然记起这是延陵王的亲信,这些人他一个也吃罪不起。
“嘚嘚嘚……”房外青石砖道上响起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余栋大吼:“快出去看看,何人深夜在营中骑马?”
不消一刻,关着的堂门被人自外间粗暴撞开,一名身着玄色铠甲的浮图铁卫手上拎着一物自门外闯进来,将手中之物掷在地上之后才转身关了房门,招呼方才出门的亲卫守住门外。
余栋眼睛一恍,才看清被他拎着随手掷在地上的不是物件,那浑身吃痛在地上打滚哀嚎的不是别人,赫然是他找了大半日的心腹师爷。
那铁卫在旁等得微微不耐,上前向师爷后背狠狠踹了一脚道:“别嚎了,起来说话!”
说着从怀里掏出极小一卷素笺递与余栋,“京中老王爷和余梁老爷有信报与余大人知晓。”
余栋显然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尚未明白过来,懵然接过纸条打开来看,就着桌上的烛火,笺上只有简单八个字:
图穷匕见,以眼还眼。
其上还有他兄长余梁的一方私人印信,他确信是兄长亲手所书。
以眼还眼很好理解,他们刻意挑事,李冲的京营这几天都做了什么,浮屠三卫当然也可以如法炮制,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可是,图穷匕见是什么意思?
对照在地上打滚的师爷和那铁卫头目一脸的严霜,他不禁糊涂起来。
“延陵王他老人家不等了,不忍了!”
那师爷捂着面上的青紫淤痕,龇牙咧嘴地凑到余栋身边。
望着余栋惊疑不定的神情,那师爷知道他没想明白其中关窍,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真是个毫无胆气的废物,嘴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得殷殷劝着。
“延陵王他老人家,还有咱家余梁大老爷,也都看明白了,事情到了不得不做的时候了。”
“您冷眼瞧着今番李冲的京营这段时间所作所为,没有小皇帝的授意,那李冲敢如此行事吗?小皇帝授意李冲做这些,那他能是个怂包吗?”
余栋仍然一脸茫然,这师爷见状,直恨不得教那铁卫也狠狠将他一顿拳脚扔到军营外喂狗了事,心里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更加无望,心里一横,也不管口中的话是否逾矩,信口便道:
“这小皇帝既非怂包,已然想要料理了延陵王,既要动延陵王,咱们家的余梁大老爷定是首当其冲被拖累的。既然早晚要被小皇帝收拾,咱们不如走一招险棋,赌个大的——眼下这次时机,是动手的最好时候。”
就算是再蠢,经人如此直白的提醒也该明白过来了,余栋闻言果然大惊。
“延陵王……他想要跟突伦人联手……除掉皇上!”
那师爷没好气地点点头,面无表情的铁卫头目立即站了出来。
“余大人要记清楚,这么多年以来,延陵王爷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登基称帝。现在对方动手了,正好我们的准备也差不多了,那就看谁手段更硬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的面上闪过残忍的狰狞笑意。
案上烛光颤抖闪烁,透在窗外的光影便有些飘忽,被一墙之隔的京营中传来的操演声压制住,光线在暗夜之中愈加黯淡。
浮屠三卫的军营中,此刻并无人察觉什么异常。但是,在京营将士们操演的号子声中,他们的操演却显得很是古怪,匪夷所思。
火把将整个营地照的雪亮,上万人的营地之中,他们百人一组,口中喊着嘹亮的冲杀刺阵的操演口号,手下却正在十分有序地拼装形状奇怪的木片。这些木片与承晔在落马寨鹿山帮后人手中拿到的一模一样,但是在大小、厚度方面却放大了上百倍。
这些形状怪异的木板被他们熟练地拼接出底座,底座之上是巨大的木盒,一个挨着一个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