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折冲,终于定了案,写成长长的奏折,呈报御览。两宫太后看过,都很满意,表示“准予所请”。齐王承了旨,由中枢上写成“明发”,两位太后喜滋滋地在谕旨上一前一后的矜上了那两方小印,颁告天下。
至此,这一场天翻地覆的大变动,尘埃落定。朝廷的体制正式由“辅政”转为了“垂帘,而两位太后对齐王的酬庸,则是一个“世袭罔替”的殊荣
垂帘听政的第三天开始,轮到新近受过封赏的大臣觐见谢恩。这一天,秦禝不到四点就起了身,由韩氏伺弄着,把三品朝服和顶戴穿得一丝不苟,挂上朝珠,打马来到宫门之外候朝。待到宫门一开,便由一名执事的太监,带着进去。
他踟蹰在笔直的御道之上,走过一座又一座大殿,跨过一重又一重宫门,人到此处,意兴阑珊,什么起居八座建牙开府,什么飞机游艇别墅跑车,与这里一比,尽成云烟。
“秦禝,你也到啦?”一声招呼,将秦禝从恍惚的思绪之中惊醒过来,抬眼一看,已经到了候见的朝房,说话的是岐王。
“给王爷请安!”秦禝心想刚才自己失态的样子,多半已被岐王看在眼里,不由有些窘迫。
“起来,起来。”岐王笑着说道,“你不用不好意思,第一次进宫,谁都是这样。”
秦禝是御前侍卫,准予内廷行走,但候见的时候就不能乱走了,要由担任御前大臣的岐王来带领。等了片刻,就见到一位五品的太监过来传旨:“奉旨,传秦禝觐见,由岐王带领。”
秦禝自穿越以来,也算是历经生死的人了,但此刻仍是象梦游一般,跟在岐王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养心殿外,听着太监在门口唱了名字,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明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纵心于物外”的功夫,却又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
“进来吧。”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柔和地说道。
秦禝跨进门槛,按照练熟了的礼节,趋前数步,把官帽除下放在一边,在青砖地上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臣秦禝,恭请皇上皇太后金安!”
“嗯,你抬头说话罢。”
云河的那一夜,故事也是从“你抬起头来说话”开始的。
“谢太后!”秦禝收摄心神,抬起头来。
正中一个小小的御榻上,坐着六岁的共治皇帝,装束得整整齐齐,一件小龙袍,精致合身。小皇帝虽也尽力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但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却在灵活地四处乱看,煞是有趣。
皇帝的样子,略略冲淡了秦禝紧张的心情,让他可以在太后发问之前,再仔细打量一下身前的情形。面前是一张宽大的红木御案,系着明黄色的软缎桌围,而在共治皇帝的两侧,一东一西又设了两个御座,御座之前,垂着两方明黄色的曼纱,帘后的人,虽不能看得十分真切,但表情神态,仍然可见。
这就是垂帘听政了,秦禝心想。
“秦禝,你是灵州人?”照例是由东太后先问。她的声音,秦禝还是第一次听见。
“是。”
“这是你第一次进宫么?”
“是。”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回太后话,只有哥哥和嫂子了。”秦禝犹豫了一下,答得模棱两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说自己娶了嫂子,赶跑了哥哥,那岂不变成“欺兄盗嫂”?这个说法可要不得。
“这一回,你的功劳不小。”
“谢谢太后夸奖,臣不敢当。”
问到这里,不大善于言辞的东太后没有话了,看着李念凝,示意她把话接过去。
“皇帝这几天感冒,御书房那边都撤了,”慈禧接过了话头,闲闲地说,“今天,我们特为让他在这里,见你一面。”
这算是一份很大的荣宠,秦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记起“多磕头,少说话”的古训,磕了一个头,表示谢恩。
“禁军衙门是个要紧的地方,你要多上心。”慈禧的话,都说在点子上,比之慈安的泛泛而问,要实在得多,“御前侍卫的差事,你听岐王的吩咐,该来就来。”
“是,臣不敢轻忽。”
“你的胆子大,这是好事,只是要用对地方。”纱屏后面的李念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李念凝的这句话里,有激励,有诫勉,是一句很得当的话。但在秦禝听来,太后的这句话,似乎还另有深意。
“不过到底还是京里好,大内的戒卫,又比云河要周密得多,”李念凝忽然发起了感慨,“不用再象云河那样,整天提心吊胆。”
秦禝终于听懂了!她现在已不是从前那个朝不保夕,整天要“提心吊胆”的淑贵妃了,而是垂帘听政,手握生杀的太后,具有无上的尊严。宫城中,宫禁森严,她不会允许那一段私情,危及到自己的地位和尊严——云河的旧事,再也不会重演了。
“你立了大功,朝廷也不吝赏赐,以后的事,你还是要用心去做。君臣之义,要有始有终才好。”
秦禝,你对我的好,我已经报答了你,从今往后,咱们重新再来。
“臣,遵旨。”秦禝俯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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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暑已去,秋凉渐起。
这段日子,秦禝当差当得极其起劲,每天不到傍晚,家里都见不到他的身影。韩氏曾经半真半假地调侃过他一回,说京城里头大大小小的官都算上,他秦大人一定是最忙碌的一个。
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