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那个青年男子面色有些苍白,双臂贴紧身体,一脸羡慕地说道:“还是当官的好啊,他在暖帐里fēng_liú快活,我们却在外面餐风饮露。”
中年士卒道:“你且知足吧,这年月当兵的总算能吃饱,已经不错了。若不是为了有口饭吃,谁愿意来这里?”
那青年士卒却有些意犹未尽,问道:“我刚来没多久,有件事弄不明白。我听说带兵出征的将领若是得胜归来,商王的赏赐固然很多;可是这戌边的将领俸禄也不高,怎么一个守关的千夫长能这般日日fēng_liú,夜夜快活?”
“嘿嘿,你以为边关的守将就没有油水可捞吗?我们这里号称驻军两千,实际能有一千五六百人就不错了,这每年多出来四五百人的粮饷,都落入了这些守将的囊中。再说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有些女人只要给她们吃顿饱饭,就能陪你睏觉,那又有什么稀奇?”
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接着便传来一阵滚雷的轰鸣。淅淅沥沥的雨点也落了下来,山谷中弥漫起一团团雾气。
青年士卒皱着眉头说道:“他们这样虚报人头,要是有敌人来攻,难道就不怕兵力不足吗?”
“敌人?哪来的敌人?”中年士卒很不屑地说,“这太行山从北到南,和这里一样的隘口共有八处,也就是所谓的太行八陉了。鬼方经常由北面的军都陉、蒲阴陉、飞狐陉等处南下,井陉、滏口陉是土方和工方东进的必经之地,就连白陉和太行陉有时也难保会有偷袭之敌。只有咱们这个最南面的轵关陉,我是从来没听说有敌人打这里过。我本来在井陉戌守,后来被差到这来,你以为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嫌弃我年纪大了。这轵关陉就是安置我们这些个老弱残兵的所在。”说着,他长叹一声,将手中短戈在地上顿了两下,发出“铎铎”两声闷响。
那青年士卒讪笑着说:“没有敌人不是更好吗?有什么可抱怨的。”他指了指角楼里安放着的一面大鼓,“你若要敲,干脆敲那个,这夜深人静的,敲起来只怕比雷声还大。”
“那是随便能敲的?这鼓一响就是有敌情,整个营寨里上千余人都要爬起来准备战斗,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时,二人听到营寨内有些吵嚷之声,他俩看了看下面,发现是因为下雨,营寨内有些松明火盆快被浇熄了,一队在营寨内巡逻的士兵们抱怨看不清路,可负责看守火盆的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中年士卒大概觉得事不关己,又接着闲聊:“对了,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被分到这里来了?”
那青年士卒听了这话,脸色忽然涨得通红。好在此时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看不出来。我为什么会被分到这个地方?他回想起几个月前,在新兵训练的时候,被一个大块头的家伙两下打掉自己的短戈,还被他抓起来掼在地上,连脊骨都差点断掉。更令人难堪的是,当时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嘲笑自己。身上的伤几天就能好,可是那种耻辱感一直到现在都令他心中隐隐作痛。
中年士卒见他并不回答,也不再追问,而是转过身来,双眼凝视着营寨外面的山林。青年士卒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却什么也看不见,于是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那中年士卒将上身探出角楼,喃喃自语道:“方才好像听到外面有声音……”忽然间只听“嗖”的一声轻响,一支羽箭从他左颊射入,右颊穿出,顿时令他血流满面。他喉头格格作响,却已不能说话,缓缓瘫坐在地上。
而那青年士卒见到这骇人的一幕,直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说道:“出……出什么……事了?怎、怎么办?”此时空中一道电光照亮了整个山谷,让他瞥见从营寨两边的山林中正冒出数不清的黑影,无声无息地朝着寨门疾跑过来。
他指着外面,对中年士卒说道:“有、有…敌人…”那中年士卒无法答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来指了指旁边的大鼓。青年士卒这才醒悟,跌跌撞撞地跑到大鼓前,颤抖着举起鼓锤,用力敲起来,“咚”、“咚”、“咚”,只敲了三下,忽然只听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整个寨门发出剧烈的摇晃。青年士卒绝望的放下手中的鼓锤,他知道已经不需要再擂鼓了——这是敌人在用巨木撞击寨门,震耳欲聋的响声在山谷中不住回荡,营寨中的人哪怕睡得再死现在应该都已经醒了。
寨门附近的上百个戌卒立刻都跑了过来,有的登上寨门朝下方射箭,有的抵在寨门上阻挡外面的冲击。可是由于寨门年久失修,只被撞了十几下就门户洞开,青年士卒向下看去,只见蝗虫一般的敌人呐喊着冲入营寨,瞬间摧毁掉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而在营帐内酣睡的戌卒们此刻都尚未穿戴齐整,有的人刚刚走出营帐就被飞来的羽箭投枪杀掉,更多人则是被裹在倒伏的营帐内,连敌人的面貌都没瞧见,就毫无反抗地被人用矛戳死或用刀砍死。
剩下的人虽还在拼死抵抗,但是和入侵的敌人相比数量太少,也只能是节节败退。到最后,守军已经只剩下两百来人,全退到东首的牙帐前。
这时在牙帐内,那个肥硕的商军千夫长才匆匆将一件白色兕甲系在身上,来不及束好的长发只能披散在身后;他一手抱着雉盔,另一只手提着一柄长斧,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喝问:“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