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夕禾想活,不顾一切拼命地活下去。
羲月看出来了。
也别说什么敢不敢拼一把,虽然仅仅就交谈了这短暂的时间,裴夕禾是个怎么样的人,已经立体清晰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们两人有着最本质的相似。
她们最厌恶的,就是这世间存在的,施加在她们身上的束缚。
我是骄傲的生灵,为什么要被所谓的命数裹杂前行,被命运长河冲击而不可挣脱?
羲月当年的死并非是意外。
她是八九命格,纯血三足金乌,得了始祖传承,只差一步,就能发生真正的蜕变。
由三足金乌,化身上古传说之中,丝毫不亚于祖龙元凤始麒麟的至高存在,大日神乌。
这是妖神三足金乌一脉历代以来毕生所求。
可正如族中祭司所预言的那样。
她的命数是无翼之鸟,生而尊贵,已经站在了这世间的顶峰所在,可若是要更进一步,鸟足松开脚下的凭木,无翼可飞,只有陨落。
其他的妖神脉族和上仙界的各方势力,不会允许这天地之间诞生有史以来的第三只大日神乌,打破这世间的格局。
所以她陨落了,在最后一步的时候陨落了。
可羲月从不后悔踏出那一步,族中祭司千万次告诫她,安居八九命数便已经能登临这世间巅峰,以金乌帝姬之尊睥睨纵横。
可她不服,也同样不甘心。
所冲击了那最后的一道屏障,大日神乌,九九至尊。
为了自己所求而死,有什么好可惜后悔的。
她的肉身被诸多大能联手镇杀,泯灭于虚无。
元神更是被拆解,以太阴之力不断磨灭成虚无。
即便是有着大日不灭,金乌不死这样的传言,他们也有的是法子抹杀这最后的一点残存。
一缕执念都被封入了这黑色深渊之中。
这个世界本就是她昔年大能之时演化的随身小世界,帝姬宫阙曦月宫正落于其中,可如今成了禁锢她的枷锁。
他们惧怕她的潜力和底蕴,卷土重来。
哪怕心知一缕执念绝无可能死而复生,也绝不放过,所以篡改小世界规则,打造阴绝之地这一牢笼,困住执念化身。
天际之所以两轮烈阳,一轮便是她残存的力量投影所化。
万亿载了,光阴冲刷本就无情。
她一缕执念又如何能长长久久地留下去?最多万年必定彻底消亡,她的等待就全无意义,羲月所等待的,是他们金乌一族的后人。
她的血脉至纯至臻,若是传承给后人,便能赋予其冲击九九大日神乌的机会。
即便不冲击,也能给其冲击掌真天的底蕴,从而振兴金乌妖神一脉。
可惜小世界被不断的虚空洪流冲刷,她传不出去任何的信息,已经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机缘巧合碰见了裴夕禾。
一样的,早夭之命。
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怜惜。
果然的,羲月发现,她们就是一种人。
区区一个裴夕禾当然不够,可是她带来了自己的本源翎羽和太阳真火。
本源翎羽自晦,在当年躲开了其他大能的感知和搜寻。
也是今日一切的契机所在。
“裴夕禾,帮帮我,完成我的夙愿吧。”
裴夕禾坐在地面上,不知道她为何如此说。
自己如今的状态,还有什么能帮得上她的地方吗?思念一转,她开口道。
“这黑色的翎羽和太阳真火你尽管拿去,虽然这真火已经和我的本源交汇,可我本就要死了,也不太在意死得早或者晚了。”
羲月的眸色微微波动着。
“我要你,替我活下去。”
“若是想活,就和我一起,争着一线生机。”
她的话语传入裴夕禾的耳中。
女子的身形猛地化作了灿烂的金色光点,颇显得黯淡,却依旧倔强。
光辉汇入了裴夕禾残缺的身上。
猛地,一股灼热传遍了全身。
勉强维持着肉身不崩坏的太阳真火在羲月的控制下原本柔和如羔羊。
可是此刻就像是披着羊皮的狼,顿时撕开了那一层伪装的束缚,露出了尖锐的爪牙。
剧烈滚烫的温度,将她全身的血肉都化作了焦碳,早就没了人形,此刻周身的皮肤上也满是火焰缭绕着。
她的生命气息在飞速地逝去。
血液在被蒸发,肌肤水分尽数消去而变得干裂,在火蛇跳跃下成灰烬。
裴夕禾就这样看着自己,一点点地,从脚到头,全部,化作了焦炭,最后在极致的温度下消散,连一捧灰都未曾留下。
她,死了。
………………
陆长沣看着那变作灰色的名字,他瘫坐在地,不受控制地,水汽弥漫了双眼。
“裴,裴夕禾。”
他微微呢喃着。
“你怎么能死,你怎么能死。”
或许时光能够淡忘一切,在经过百千年之后,他能在提起裴夕禾,碰见裴夕禾的时候,相逢一笑,潇洒坦然。
可她就这样在他的面前无力地死去,就像是一道流星在他的生命之中闪烁过,就陨落成无。
给他留下的痕迹,真的能抹去吗?
陆家老祖陆存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无声地叹了口气,手附上了陆长沣的肩头,一股温暖的涓流汇入其体内,整理紊乱的内息。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李家,确实嚣张太久了。”
此事已经被陆长沣告到了刑法堂,李长青暂未会宗门,想必是不敢。
此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