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问过九师姐一句话。我问她，若是有一对有情人，她会给多少时间来让他们留下最美好的回忆，然后再来拆散他们。我还记得九师姐听了我这个问题后，抬头望了望天庭里一成不变的天，很是认真地道:“若是我的话……最短不过半年，最长不过三年。”
而如今素月在宋临渊身边已经两年有余，留下的美好记忆也不在少数，宋临渊也在逐渐将手中兵权交给宋翊，凡事也都以他的意见为主，眼看着便能实现那日他在梨林中说的话了，但按照九师姐的套路来说，这时候，就是时候了。果然，这个想法在我心底没冒出来多久，就又横生变故。
但又或许这世界本就是残缺的，老天看不过太过圆满的人或事，看见了，便要出手打碎。
那时正值夏日，两人闲来无事，便坐在亭里乘凉。素月看着桌上的棋盘静静沉思，棋盘上棋子分明，摆的是她在一本棋书里看到的样式。
宋临渊握了一卷书坐在她旁边，见她手中白子停留得久了，似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棋局，随手一指:“这里。”
素月下意识地瞧了瞧他所指的位置，然后愣了愣，脸上逐渐出现气愤的神色，她偏头瞪了他一眼，明明是愤懑的语气，却偏偏让人听出几分欲拒还迎来:“不用你管！”
宋临渊见状，低低地笑了几声。正欲偏头看书，突然觉得喉间有些不舒服，便咳嗽了几声，然后这一咳就一发不可收拾，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
素月放下手中的棋子，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宋临渊将抵在嘴前的握成拳的手放下，似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藏于袖中，缓缓放在背后。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无事。昨日处理事务睡得晚了些，有些累而已，不用担心。”
素月也是个爽快的人，看着他点点头:“那便好。”说完不疑有他，便又去琢磨棋局去了。
宋临渊嘴角含笑地看着她，见她偏过头不再看他后，嘴角的笑僵了僵，然后缓缓淡了下来。他看向手中的书卷，眸色漆黑深沉，而在那仿佛看不到底的莫测里，却翻转着妖异的狂澜，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快，最终没入无尽的深渊里。
我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藏在袖中的手。方才他在素月面前似是不经意地将手藏于袖中，但我却是清楚地看见，那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却是有着点点殷红。
那是血。
他咳了血，却瞒着素月，在她面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让她担心。我想，这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值得素月如此对待，他应该有好的生活，他会实现他的愿望，终有一天归隐山林与素月过最平凡简单的生活。这样简单的事本应该很容易实现，可是命运却不曾善待他。
他虽是手握大权辅佐皇帝的侯爷，手中握着千万人的生死，让天下百姓是生灵涂炭还是繁荣安定也都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可是，这样的他，再怎么如何，也无力左右自己的生死。
那日晚上，宋临渊秘密召见了太医院由他一手提拔的许太医，甚至都没让素月知道。
宋临渊以为这次如他所说般只是太累了，可是当许太医为他诊完脉，却是神色哀痛地俯身跪在他面前，道:“侯爷，恕下官……无能为力啊！”
宋临渊感觉心脏仿佛停顿了一下，却还是压着情绪，神色平静地问:“到底如何？起来说清楚。”
许太医朝他行了一礼，才站起来，却仍半弯着腰:“侯爷，您是中了毒。”
他一愣:“中毒？何毒？”
许太医叹息着摇了摇头:“此毒名为无色散，乃是南疆一带传来的，毒性不大，但胜在无色无味，且潜伏期较长，即使是误食也难以察觉。但若连续服用，积少成多，让毒深入骨髓，那也就回天乏术了。而看侯爷的脉相，毒早已深入肺腑，这毒……”他顿了顿，轻声道，“怕是……至少有两年了。”
许太医的话仿佛晴空霹雳在他脑海里炸响，宋临渊身体一僵，握着的拳头紧了紧，最终却还是松开。他低了低头，目光落在腰间悬挂的环形玉佩上，默了半晌，然后轻轻颔首:“知道了，许太医，劳烦你了。今天的事，还请你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许太医朝他行了一礼:“是。下官定当守口如瓶。”
宋临渊撑住额头，闭了闭眼:“先下去吧。”
许太医低头应“是”，收拾了东西正准备出去，却又被宋临渊叫住。
“等等。”许太医停住脚步转身，只见他坐在房中落下的阴影里，看不清神色，“最多……还有多少天？”
许太医愣了愣，略微思索了一下，回道:“若是配以药物调理，最多……还有半年。但三个月之后，侯爷会感觉五感渐失，并伴有咳疾，直至半年后……咳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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