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都扶着归一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红彤彤的只剩半边挂在山头上，配着一群归巢的倦鸟，看着倒也有几分诗情画意。
只是这个时候，急速穿过田埂路，奔向村口空中磁悬浮公交站的人，没有什么观赏的欲.望，山里天黑得早，一旦太阳下山就不那么好赶路了。
手腕上黑白相间的个人光脑发出“滴滴”的声音，提醒着主人预定的车票还有五分钟就要启程。
安都把背包换到左肩，只用右手圈着归一的肩膀，几乎是拖着他在走。
“哥哥，我走不动了。”
把身体重量完全交付在安都身上的归一轻声说。
他的头软软靠在安都的肩膀上，因为说话而微微抬起的脸，惨白一片。
哥哥只是个习惯称呼，事实上他俩在血缘上并没有丝毫关系……
安都显然也看到了他的样子，脚步顿了顿，一言不发地把他抱起来，方向一转往山里去了。
原本想趁着天黑之前，到镇子上找家旅馆住下来，但归一看起来，也委实不像能继续赶路的样子，那不如找个安全的地方，早点安顿下来。
窝在安都怀里的归一，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倦倦地闭上眼睛。
安都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身后是一块巨大的人造岩石，他把归一轻轻放下来，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大腿，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件披风把人裹紧，才靠着那块石头阖上眼睛。
他并没有打开能量防御罩，当然在这样的小地方也用不上就是了。
进入新纪元以后，人类的科技得到了突破性的发展，人工智能普遍应用在人类的各个领域中。到了现在，个人光脑早已成为人类身份的唯一辨识。
外星生物也早不是什么稀奇的物种，从发现的惊喜到对他们侵略本能的恐慌。
经过惨烈的上百年的入侵和反抗战之后，外星智慧生物终于和人类签订了和平条约。
人类与智能共存，和外星生物混居并共同抵御日益嚣张的星际异兽——构建了他们现在的社会框架。
安都的手轻轻搭在归一的后背上，对于刚刚的小村庄，他和归一不过是昨晚借宿了一晚。
只是归一这个天生爱闯祸的，竟然撞破了一场谋杀……
更重要的是，归一还是个贪嘴的家伙……
“就这样让他们走了，没有关系吗？”
头上系着蝴蝶结发带的女孩子，站在楼顶，看着那两个人消失在树林里轻声问。
初秋的夜幕风有一点凉，几根不听话的头发，拂在脸上有点儿发痒，粉色的裙子在风中微微飘动宣泄着夏日最后的热情。
“没关系。”站在她身后的男孩子慢慢摇了摇头，他收回远眺的目光，把视线落回眼前的这个人身上。
“没关系。”他缓慢而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女孩子回过头仔细看着他的眉眼，半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她张开双手，抱住了他。
半夜，挂着轻纱四季恒温的卧室里，原本熟睡的男孩忽然睁开眼睛。
他低头看着身边睡颜安稳的女孩，微微勾起唇角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还没来得及到达眼底，就永远定格在了脸上。
有些事情迟早要发生的，早晚而已。
他是人类的“监督者”，而他的程序，早在遇见这个女孩儿的时候就发生了故障，不受自身系统控制的忽略，甚至反抗主脑的指令。
这样的他，是会受到惩罚的——格式化，或者回收销毁。
只是原本打算接受惩罚的他，杀了他的同伴，一对夫妻。
因为那想要将他的芯片挖出来吞噬掉的同类，早已经变异，可是他无法告诉任何人——他的程序不允许。
那个孩子救了他，但是来得太晚了……
即使没有被同类吞噬，他也无法逃过主脑的裁判。
他的身体仿佛细沙一般，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副冰冷的钢铁骨架，迅速得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静静窝在他怀里的女孩对此好似一无所知，只是蓦然从眼角流出一串泪水。她侧了侧头，把脸埋进这具机械原本属于心口的位置。
森林里，闭着眼睛熟睡的安都，忽然睁开双眼，他看似缓慢地伸出手在眼前迅速一抓。泛着蓝色光晕的东西在他手中挣扎了一下，就乖乖地安静下来。
把手中的芯片装进特制的容器里，安都低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归一，重新闭上眼睛。
那个男孩放了他和九九，却也加快了他被裁判的过程。他的背包里，已经收集了很多个像这样的人类“监督者”的芯片。
活下去，不仅仅是人类的本能。
夜晚很快过去。
第二天天没亮，安都就抱着归一赶到了磁悬浮公交站。
搭乘升降梯到达空中候车室，第一班车基本没有什么人，他们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庄。
“哥哥，我们到哪里了？”一手掀开盖在自己脸上的披风，顶着一头睡得乱七八糟的软发，归一伸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问。
“永安。”说了两个字的安都，把目光从归一的脸上移开，看向窗外。
正午灿烂的阳光下，目之所及，成片成片金黄的水稻从脚下飞逝。
一千多年前，这样的景象在天朝随处可见，只是3755年的现在，能自然种植作物的土地早已寸土难寻。
这些看似长在土里的植物，事实上隔着一层培养皿被固定在培养槽中，靠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