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雪直好像踩着一朵云彩一样，脚下无根，稀里糊涂地进了崔德声的工作室的门时，崔德声正仰身躺在一只黑色的沙发里，闭目养神，沙发头处，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还给崔德声揉捏着肩膀。
崔德声看着有四十多岁的模样，肥头大耳，头发少得和他的岁数差不多，络腮的胡子却异常浓重，直垂胸口。
李君浩先来到崔德声的近前，俯了身子，小声地说：“崔大哥，人已经过来了。”
崔德声含着浓痰一样的嗓子眼儿里咕噜着发出了“嗯”的一声，微微地抬起了一只肥大的眼皮，歪着头，找到了工作室里的两副陌生的面孔。
“她是怎么回事儿？”崔德声坐直了肥胖的身子，并没有仔细地往黎小雪的脸上看，而是指着曹莹莹，问李君浩。
李君浩小心地回答：“崔哥，黎小姐头一回做，希望身边可以有一个人……”
崔德声并不等李君浩说完，就不快地问：“什么意思？”
李君浩又拿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黎小雪，见黎小雪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心里忽然也为着黎小雪打起了一些鼓：“崔大哥，黎小姐也是怕自己紧张，所以才……”
“我这里是什么？是工作室！不是大超市！”崔德声的嗓门儿有些高了起来，“搞了这么些不相干的人过来，我又怎么工作？”
李君浩不得不把视线又落到了曹莹莹的脸上。
几回的接触之后，他已经感觉到，这曹莹莹简直就好像黎小雪的经济人，完全拿得起黎小雪的主意。
曹莹莹早看不惯崔德声的飞扬跋扈，不因为肖子俊在里面有局，就算不揪下崔德声的一缕胡子，肯定也会愤然地领着黎小雪离开。
曹莹莹不知道肖子俊嘴里面的“哥”是不是已经现身，如果是的话，她真不希望会是这一脸大胡子的家伙。
黎小雪的归宿如果真的就是肖子俊的“哥”的话，她更希望，这个哥，至少和李君浩一样。
偏偏，李君浩又是这里面无足轻重的一个人物。对这么一个大胡子的家伙服服帖帖，怎么也看不出任何的当哥的风范。
再看着李君浩把争求的目光投向了自己，她只好拿着胳膊肘，轻轻地触了一下黎小雪。
真正可以支撑着黎小雪的，其实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而真想让这个孩子也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幸福地来到这个世界，当务之急，自然也是钟友诚的画展。
为了筹集画展的钱，她才违心地站到了这里，不是万不得已，她绝不会退缩。
原来，她真的以为，有曹莹莹在自己的跟前，她就不会紧张，而事实是，曹莹莹即便和自己并肩站着，她的心还是一个劲儿地乱跳。
既然如此，这一步，倒也不如就让给崔德声。
于是，她和曹莹莹点了一下头。
“你不用担心，我就在门口等着你。”曹莹莹又小声地和黎小雪说了，回身出了工作室。
再没有了多余的人，崔德声才缓缓地，又冲着黎小雪，问起了李君浩已经说明的问题：“头一回做模特儿？”
黎小雪在崔德声的眼睛里既没有看到一个摄影师对自己的欣赏，也没有看到一个男人对自己的贪婪。想来，还真的如同曹莹莹说的，这已经是一个看美女和看报纸一样的男人。
“头一回吗？”半天没有得到黎小雪答复的崔德声，有些不耐烦地，又问了一声。
依旧紧张的黎小雪真的还以为自己已经和崔德声点了头了，又听崔德声重复着问，赶忙地点头作答。
“知不知道做一个模特儿应该具备的最基本的素养？”崔德声考着试一样，又认真地问。
黎小雪哪里又考虑过这些？
从来都是在工作上尽心尽力的她，脸上还是不由得露出了惭愧的颜色。
崔德声苦涩地笑了：“现在的人，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长了一副好模样，就觉得可以当模特儿了。”
听着崔德声带出几分无奈的声音，黎小雪更臊得厉害，把脸深深地低了下去。
崔德声还要问些什么，仍旧给崔德声捏着肩膀的女孩子俯下了身，和崔德声耳语了一番。
崔德声眼睛看着黎小雪，直听女孩子说完，心不甘，情不愿一样，叹了一口气，又和黎小雪说了一声：“既然是这么着，就慢慢地学着吧。准备准备，咱们这就开始。”
李君浩答应了一声，又嘱咐了黎小雪两句，就让黎小雪先坐在了一张欧式的椅子上，摆出了造型。
“自然一些，也自信一些。放松点儿。”李君浩最后说着，退到了一边。
好歹也给钟友诚做过几回模特儿的黎小雪，到底也能把姿势做到位，表情却很难自然下来。
崔德声已经各就各位，看着黎小雪僵硬的脸庞，不由得又有些烦心地说：“微笑，你会吧？”
黎小雪当然会。不仅会，而且会笑得几近完美。可不知道怎么，嘴角的肌肉从来没有过地僵硬着，就是笑不出来。
“你太紧张了。听我说，不要紧张，让自己松弛下来，就像平时一样，笑，笑出来。”崔德声启发着。
黎小雪尽力地做着，终于，嘴角可以稍稍地上扬了，可，才有了一些笑的模样，原来僵硬着的肌肉，竟又抖得抽了羊角疯一样。
看着黎小雪抖动着的嘴角，崔德声都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也不自然了起来，大声地喊了一声“停”，又坐回沙发，气上心头。
女孩子又赶忙给崔德声揉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