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葡合并后,西班牙国王曾经下令西班牙和葡萄牙各殖民地港口间,不得做转口贸易。葡萄牙人这时已经渐渐失去当年初到远东是那种勇敢开拓精神,满足于保住澳门的口岸,以及澳门-马六甲-印度-欧洲这些中重要商路。所以葡人借口用教皇划分西葡势力的敕令,以及西班牙国王菲利普的特许证书来垄断这些航路,打击那些威胁商路的各国海盗,同时也打击那些企图和其他国家交易的中国商船。
这个时代是整个西北太平洋,中国海盗传统活动区域的衰弱时期。
在来崖州之前,曾家的这两艘船组成的海盗团伙已经被官府追杀多日,连上岸抢粮的功夫都没有。他们从广东沿海逃到崖州,在这一带长达二百里许,无数育良好的港湾中躲避追杀。
以前,曾棋在崖州做官前,曾二蛟的海盗团伙就和曾家保持着秘密贸易关系。4年前曾棋在崖州任职后,曾二蛟团伙还来过两次,把曾家的货运到马六甲销售。曾二蛟原打算再做一次这种走私生意,就洗手不干去南洋养老了。但是,今年曾家和崖州的所有商家,都不再卖货给他了,因为他们都等着明年一月即将来到的西洋番船直接来交易,那样利润更高,也就不再需要他们做中间人了。所以,曾二蛟等来到崖州也有半个月了,一笔生意都没谈成。他们还不敢上岸劫掠,怕惊动了官府,再被追杀。
因此,最终他们差不多变成了海上难民,已有几十人擅自上岸散了伙。被逼急的曾二蛟只好拿自己远房亲戚开刀,绑人索财,搞到一点是一点,然后跑路去南洋。这几日曾二蛟一伙躲在榆林港边上的一处小海湾内,也曾派出本地籍的同伙上岸四处收集给养,但收获不大。
现在这伙海盗正在卸下曾家运来赎人的粮食,往船上搬,同时迫不及待地在生火做饭。尹峰听完了蛟二爷断断续续,时间次序混乱的自述,不由得大为同情。他不禁叹口气道:“蛟爷现如今怎么打算?”
“俺这字号算是倒帐了,做完这一票,我就去南洋。只是不知道南洋的形势如何啊。”
尹峰很热心地建议:“去马六甲吧,或者再向南去万丹、旧港,那里现在有荷兰人,就是红毛夷在做生意,需要所有的华人,只要我大明去的人,经商种地做工,他们全要。”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上面有一些葡萄牙文字。“这里有一个马六甲的佛郎机番商的名刺,他们在世界各地都有买卖联系,你可以去找他帮忙。”
曾二蛟大喜过望,惊疑不定拿过新基督徒贝尔纳多的字条原先是贝尔纳多留给尹峰的联系颤声说:“这人靠得牢吗?”
“您放心,只要你报我的名字,他会接待你的。他们家族在马六甲是有名望的大家族。”
曾二蛟顺手叫来一个马来人伙计,说:“阿二,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那个年轻的马来海盗为难地接过纸条,看了看,抓抓头皮,用口音古怪的广东话说:“这是佛郎机人的文字,看不懂啊,我认不得几个番字的……”
“去死,没用的东西。”蛟爷推开了马来海盗,回头笑着说:“是西洋番字了,这就对了,我相信你。”
尹峰心道:还真是老海盗啊,这么小心行事……
“大恩不言谢,尹兄弟,日后有机会再当回报!”曾二蛟站起身,对曾岳说:“阿弟啊,别怪阿兄行事鲁莽,实在是没办法了啊。现在,你可以走了。回去告知二叔,我这回走了,就不会再来麻烦他了,恩恩怨怨,从此了断。”
曾岳叹口气,无言地抱拳施礼,向尹峰点点头:“尹兄,有劳了。”
两人正要走下船,船上却起了一阵喧哗,从低矮的底舱被拖出一串人来。这些人被绳索捆绑连在一齐,有大约十来人,有人不住挣扎反抗。正在往底舱搬运粮食的海盗们纷纷上前,拳打脚踢。
曾岳看见尹峰站住身子,眉头紧皱,担心他的正义感又要泛滥,忙拉住他低声说:“这是蛟爷要去南洋贩卖的人丁,你救不了他们的!快走!!”
确实,这一时期,中外海盗都兼营贩卖人口的生意。象曾二蛟这伙人做的绑票买卖,如果拿不到相应的赎金,这被绑的肉票就有可能被贩卖到东南亚一带的港口城市里去,成为西方殖民者或南洋土著的奴隶。
尹峰来自另一时空的正义感使他完全不能接受这种人口买卖,但现在他也无可奈何。他摇摇头说:“这都是大明的子民啊,就这样被卖到南洋去吗?”
忽然一个尖利的惨叫从“活的货物”中传出,尹峰不由身子一震;在葡萄牙人登6崖州觅食的这天晚上,他听到过这个凄厉的叫声,在大蛋港疍头麦伯家外听到过。
尹峰拔出转轮火枪,转身向船上跑去,曾岳一把没拉住他,急的直跺脚,无奈只好跟着他往回跑。
“住手!”尹峰大喝一声,一脚踹开了正在殴打麦婉儿的马来籍海盗,拿枪顶住正在抽刀的“二驾”—胡须大汉的脑门:“小心手铳!”
“停手!”这是曾二蛟在喊,他分开人群走到尹峰面前,众海盗把尹峰围在中央。
尹峰推开了胡须大汉,放下枪说:“蛟爷,这个女孩你不能带走。”
胡须大汉大怒:“俺们挨手,管你**事,你……”蛟爷一抬手,胡须大汉立刻闭嘴。
挨手:明朝江湖隐语指买卖年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