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和甘棠达成协议,这对献来说,实在是打击太大了。
她之所求,不过是想走出囹圄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日不落城看似祥和宜居之地,实则就是一座关了无数愚民的巨大牢笼。
这些身陷圈套而不自知的可怜虫,大多也曾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但是自从一脚踏入死城后,便因他人的存心愚弄,彻底忘记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然后像只井底蛙般,不知天高地阔,欢欢喜喜地躺在日不落城这一池温水中,心甘情愿地等着被煮死。
偶有少数灵根残存,向往于外的,却又碍于冲破无门,在一次次徒劳地挣扎中绝望、怯懦,终至心性磨灭,与周遭同化。
她和他们不一样。
她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所以,自始至终不甘放弃。
然而,她又和他们并无区别,一样地困于樊笼不得脱身。
于是,她只能像一尾竭渊之鱼般,弹跳在黑暗的深潭中,尽可能地在死亡来临之前,依旧做着天高海阔的梦。
许是老天垂怜,在她梦了很久,就快模糊记忆、错乱虚实的时候,机会来了。
没人知道,当她看见落尘、红泥和魖怪三个出现在日不落城街头时,看出他们的体质异于众人,不曾经历死城愚化时,那种激动的心情,简直堪比死而复生了一回。
所以,她立刻行动了。
先是布置了一场“炉鼎”售卖,后又欲借赌局输人,费尽心思地想要搭上顺风车,让落尘几个能多带些人混出城去。
当然,这些送出去的人,或强或干、或智或傻,只能是可以成为她助力的人。而她,只需要在确定落尘几个果然能够带人出城时,抓住恰当的契机将自己送出去即可。
然而,“炉鼎”中途被人掉包,令其兴奋的心情温度骤降。
她险些忘了,长久的困顿,除了因为找不到樊笼的出口,还赖有个坚守不离的牢头。
察觉到女王洞悉了自己的行止后,她为防被对方勘破意图斩断机遇,不得不调整计划,又再煞费苦心地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绝命戏码并不为绝落尘几个的命,只为迅速挑起仇恨,好让他几个与甘棠变成死敌,再打其一个措手不及。
交战中见识到落尘的身手后,她是既惊且喜。
惊的是,好在对方心性仁善有所顾忌,不然险些就要弄巧成拙了;喜的是,这等身手,甘棠也会怕吧?那感情好,说不得彻底解决了日不落城的古怪,她也就不用再想什么浑水摸鱼了。
甘棠似乎的确怕了。
就是认怂的时机有些不对,倘若再晚一些,等到吃足了苦头后真心缴械就好了。
无妨,只要落尘几个的目的不变,与甘棠的敌对立场不变,那就还是机会。
彼时,她刚冲破禁制,走至四方台下时,仍觉希望不灭。
便是前一刻,亦作如是想。
只是万万没想到,身系变数的外来客并未改换初衷,而甘棠,却忽然亲手打破了一直以来坚守不变的铁律。
要知道,若是死城愚化可免,踏足之人可放,哪里还会有什么日不落城和这一城的居民?
甘棠甫一开口,献便慌了。
落尘一行之所以可以善加利用,那是因为他和自己面临着同样的困境,需要解决共同的难题。倘这困境自消,难题自去,还有什么同仇敌忾、揭竿而起的必要?!
更让她发慌的,则是那个补充款项。限定不允落尘一行带走同伴以外的一草一木,这是连剩余的那一点暗度陈仓的可能也给她彻底掐灭了!
而最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落尘居然答应了甘棠的提议和条件。
他居然答应了只带自己的同伴离开?这不符合人设啊!
若是当真爱心这般有限,前一回在街上买什么“炉鼎”?!
逛个赌场,见人争吵了几句,都要“救人于水火”的小仙,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拯救更多人的机会?不对的。
献在突如其来的反转剧情刺激下,宕机傻掉了。
也就呆傻了片刻,很快便回过神来苦思对策,意欲挽回败局。
不过,急中生智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面临大势已去的情况,力挽狂澜的法子,并不是随随便便灵机一动就能有的。
按照一般规律,她这会儿最符合剧情的做法是,扮个狗急跳墙的嘴脸,鱼死网破地上前掐了谁的脖子要挟于人。
然,庄十七估计分量不够,其他诸如庄五等人还是卫戍,更不必说了。
掐落尘的脖子,威胁甘棠?
且不说甘棠肯不肯吃这套,便是肯,她也不能这么做。
落尘可是她离开的唯一希望。
况,甘棠能够如此提议,那是迫于形势而有利弊权衡,旨在瓦解自己和落尘同气连枝的可能。同意让落尘带人走,本质上不过是两害取其轻罢了。
倘若自己上去掐了落尘的脖子,只怕正中甘棠下怀。
反过来掐甘棠的脖子威胁落尘?
刚要得偿所愿,焉能坐视谁来坏事?
此亦结仇之举,不可取。
献脑筋急转,眼见着庄十七已经领命下了高台,正向落尘靠近,连忙摒弃无用的杂念。
一边恢复常态悠悠踱步,悄然拦向二人之间。一边勾起唇角,朝着高台上的甘棠露出了一个别有意味的笑。
同时,不慌不忙地开了口:“姐姐,你莫不是忘了自己说过天柱尽头行不得,故而才口口声声为我好,留我在此么?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