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极是怪异,杀个人,竟然还能带上一帮厨子,唤些艺妓歌女同行。
于是,这几桌本不该出现在山野小镇里的珍馐佳肴,就让何风不敢尝试。
断腿失血的鸽子一直昏厥在柜台上,五桌二十余人正襟危坐,没人动筷子。何风环视一周,有能力与自己抗衡的人并不在其中,也许,并不在这个镇子。
那个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人,应该是字条的主人,那人现在应该在周家驿。
而何风此刻也在迟疑,在抉择,那人一直追杀自己,现在又一下子动用这么多人,实力可见一斑。若今夜摆脱堂内人,随即连夜奔走,那人也定能追上。如此一来,仍不可免去一场厮杀。
但,这般逃避,却又难免显得荒颓。世上最荒谬之事莫过于不知生之何来,生之何去,然而在此之外,身边这个孩子,活泼可爱的雨芽,慢慢开始让何风的生命具有了作为人的意义,也只有她能证明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他的生命才显得有色彩。自此的路上,便不再是冷酒孤剑,高月寒星。
何风不知是否曾存有轻狂之心,但是现在,为了雨芽,他一直在避免着那种你死我活的较量,当然,之前也极少有人能与何风一绝生死过。上次只是一个意外,意外的被偷袭了。
后厨添来几份热菜,香味如恶魔噬魂、鬼魅缠身。别说雨芽,何风自己也很久没能吃上一顿好点的饭菜。而年轻人哪能舍了口腹之欲?他恨不得将包裹里的金叶子一把抓出,摆它百十席,吃上半个月。
然而想到那字条,何风也只好锁着眉头,如苦行僧一般克制着。多个心眼多条命,只要活下去就好,饿一会儿算什么。
雨芽此时不情愿地轻轻啃着馒头,眼睛自然是直勾勾地盯着其他桌的好酒菜。何风则垂着眼睑,静静看着眼前孩子。
雨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两岁,童年的风餐露宿让她多多少少有些瘦弱于同龄孩子。浪迹江湖自然是一厢情愿,他从未过问这个小女孩的意愿,他的自由心性造就了雨芽奔波的童年。但雨芽却有着普通小孩所不具有的神采,她有她的欢喜气,她有对一切事物的美好期待,这一切总让雨芽显得格外讨人喜欢。
“雨儿,为师问你,你且想清楚了回答。”
“嗯,师傅请问吧!”雨芽舔了舔唇边的馒头屑。
“雨儿跟着为师吃了不少苦头,为师是否做错了什么?”
“啊?雨儿哪里苦?雨儿自己怎么不知道?”雨芽睁大了眼。
“倘若以后,为师做了什么错事,让雨芽受苦的话,雨儿可愿原谅师傅?”何风哑然失笑。
“不,不会的。”雨芽的笑容能吹散满山雾瘴,“雨儿不觉得师傅会错,雨儿只有师傅,师傅也只有雨儿,原谅什么的哪儿会有呢?”
这次换做何风忽的一愣。这样一个孩子,却如何忍心再让她受苦?若是一餐饱饭都做不到,这份强加于自己的谨慎,对一个孩子有什么意义?
那么,今日且去会会这位神秘的“仇人”。何风打定了主意。
“师傅给你变个戏法儿怎样?”何风说着,轻轻伸手取下雨芽手中的半个馒头。
“师傅,雨儿还...还没吃饱呢。”雨芽浅浅皱眉,有些不舍地松开手。
“雨儿,现在闭上眼睛,然后堵住耳朵,不许偷听偷看。”
雨芽连连点头,好奇心使她立刻照师傅所言闭起眼睛,捂住耳朵。
“雨芽?小笨猪?”何风打趣的确认雨芽是否真的捂紧了耳朵,“小笨蛋雨芽?”
看来她真是听话的孩子。
于是何风站起身来,静静取下缠在剑身上的白纱,整个屋子的人几乎屏息。
啪!三张椅子突然同时炸裂,窗前较为年长的三人应声倒地,都是一口鲜血咳出。
“也难为你们三个了,从方才进屋就与我暗中拼起内力,我锁了你们的檀中,以后再不要勉强提用真气,免得脏腑炸裂就死相难看了。”
何风绕过角落,更将手中一堆银针递还给眼前两个矮个子,二人早已冷汗直流,“以后暗器不要淬毒,更不要朝人的会阴下毒手,要么杀,要么就干脆别动手,见好就收是礼貌。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多暗器,你们倒是挺累的。”
何风慢悠悠转到一个歌女身前,以一种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至于你,当真是最毒妇人心,小孩子你都能忍心下手?滚到门外跪着,稍后我自来杀你。”
“至于什么mí_hún香之类的,赶紧灭了,闻起来虽然味道不错,但这种人人都会解的伎俩,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
等何风绕完整间屋子,才又缓缓座定,而此刻屋子里的人虽都坐着舒服的椅子,却如同身临炼狱。
“我不为难诸位,只问三个问题。”
每个人的耳朵几乎能竖着。
“你们都是地狱盟的人?”
鸦雀无声,何风等了三个呼吸,看来并没人打算回答,但答案很明显。
“为何要杀我?”
依然鸦雀无声,众人皆是必死的表情。
“我自知道诸位都是死士,但我于诸位并无仇怨,我今日也绝不伤诸位性命,我的第三个问题也算是个请求。”何风抓出一把金叶子,“可否烦请后厨操劳,为这小孩子做一顿吃了不会死人的好菜?现在桌上的这些菜品,一个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