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雷大公子想接手,他老张乐得看热闹……
——半天,热闹一共也只看了不到半天。
雷定乾单枪匹马,中午进驻东鸡儿巷,等到日头偏西时分,传来的消息,已经让张迎祥笑不出来了。
雷定乾径直去了这条街后头的“虎牙帮”堂口,据说他赤手空拳,分别以四种大相径庭的武功,降服了虎牙帮的四大头领——江湖人送外号“章台四鬼”,不流一滴血。
不光是他没有流血,败得心服口服的那四鬼,竟然也毫发无伤!
掌灯之前,众人有幸得见,东鸡儿巷里头,演出了堪称荒诞一幕:臭名昭著的“章台四鬼”,还真像四个小鬼一般,两前两后,替雷定乾开道,伺候着这位雷大公子在他们自家地盘上,挨个店铺察访!
入夜之后,东鸡儿巷里最上等的一间妓子全开,连摆了七道酒席,以虎牙帮为首,潘楼街最大的七个堂会,联袂为雷公子接风!自然,在席间,这条街上有些名头的绝色流莺全都来拜见了一回。
消息一出,校书院外沸沸扬扬,好事者们摩肩接踵,争睹各路头牌芳容。
那一晚,雷大公子喝酒。
只要上前敬酒,无论是谁,一律酒到杯干,再敬再干,最后七大堂会一众头领数十人轮番上前闹酒,一整夜,雷大公子喝不醉!
又过几日,消息再传来,张迎祥更加坐不住了。
消息里说,雷定乾一连几日,都在虎牙帮,勤于帮务不辍,平日非宴请不饮酒,只要清茶一杯;更有甚者,他身处烟花地,一城美色唾手可得,却没有胡来过哪怕一次!
天底下有这样的完人?
——他还是不是人!
※※※
“你这弟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哎,怎么做的,这么甜!”
莺莺斜靠在躺椅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丫鬟把银耳羹撤了,不过,她倒少见地没发脾气骂人,只是看着坐对面的雷如梦。
雷如梦有些想笑,自她知道雷定乾进京了,已料到这样结果。说到她这个弟弟,真要讲起来,很多事她这当姐姐的也说不清。外人未必了解,她、雷定乾、雷玫三人,虽说父亲都是雷战天,可母亲却各不相同。她是爹爹的结发妻子所生,而雷玫的母亲,其实是爹爹纳的一房妾室。
当然,雷战天看得上的女人,都是江湖上的大人物。
至于说雷定乾,他的母亲到底是谁,雷战天一直讳莫如深,从没和其他子女提过。
“他以前可没那么厉害,愚痴得紧,”雷如梦静静地说给莺莺知道,“我爹一向看重我这弟弟,当然,弟弟也乖,练功比我还刻苦。只是,不知怎么,他却学不会一招半式,要说内功,连入门的第一重也是很晚才练成,然后卡在第一重再进不了一步。”
“可后来他就不一样了,好像突然开窍了一般……”
“开窍?开什么窍,难不成脑袋上让人给打了一棍子?”
“……”
雷如梦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往下说,她想到了昔日,算是打了一棍子吧?
那一回,她爹让她这“傻”弟弟给气得发了雷霆之怒,当她的面,对着雷定乾的胸口就是一掌,将他轰得平飞出足有两丈多远。
这一掌,让雷定乾卧床不起整整一个月,也无人搭理,都是她当姐姐的在照顾。这倒不奇怪,怪的是,这一掌却扭伤了雷战天的右腕,更怪的是,雷定乾伤好之后,内功修为一下子进到第三重!雷家堡上下都刮目相看。
雷战天也有了盼头,他沉下心来,想传儿子掌法刀法,可雷定乾依然如故,半招都学不会!这傻小子平日里除了站桩练功,唯一爱的便是书道,苏黄米蔡四大名家的字体无有不精者,最喜黄庭坚,曾写出一联:“无人知句法,秋月自澄江。”笔法几可乱真!
再后来,雷战天也不管了,倒不是他也爱吟诗作对,只因他发现,雷家堡内,打得赢他这“傻”儿子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总之,我这弟弟很厉害就是了,不光是武功,学问、为人都很好,”接着,雷如梦似乎想到了点什么,小声道,“他要是娶了谢华笙,我想他会对华笙好的。”
“哼,倒真是便宜她了,这样一个万里挑一的男子,还上哪儿找去!”莺莺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往后,她就是雷家少堡主夫人,华山就是雷家堡的分堂。只求雷家今后别胃口太大,否则咱漕帮这点家底,招待不起!”
莺莺会这么想,雷如梦一点不奇怪,莺莺的眼里,她自己的婚姻就是一桩各取所需的买卖,只是,她不同。真的不同吗?雷如梦想到了滕雪枫,一下子觉得胸口堵得慌,她习惯性地抬手按着心口,低头轻声说道:
“是啊,华笙也能这么想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