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小厮吆喝着送出了两人,白游摆摆手就就一马当先地朝兰诚街衢走去,忘情对着小厮点了下头,也跟着出去。
这偏安缘山脚下的城镇,虽不比磅礴大气的都城,却也算风姿绰约。一隅在楚地之西,扼缘山之崇林绵峦,据曲水之灵均汤汤。庶黎升平乐道,冠士儒雅逍遥。踏足其间,莫不为优游所陶醉,行走其中,莫不为高格所折服。
时有楼牌耸立道上,指点出街衢名目。石墩素白若玉,花瓣开于其上,巧匠刻之如实物,仿佛下一刻会芬芳绽放。含着苞儿耐着时光,等着花开盼着熹微。楼牌飞檐,璃瓦层楼,红抹淡琢,绿勾散泼,缤纷采著,富丽色罗。
走完这条横贯东西的衢道,纵着一条大道立在脚下。
“出北门去看看曲水吧,曲水在楚地所经第一城就在脚下,来了就别错过。”白游手指了指北方,两人就踱步走去。
城内道路多横纵,经纬有格,大小有度。房屋错落有致,楼阁鳞次栉比。一人之小巷洞杳远逝,两乘之涂道熙攘往来。也就是微微一瞥,就瞧到官府落座一道之上,外有役卒两列阶上。风容威武,尽吞风与霜;严威并举,利民而声扬。
这一路走来,新鲜也是不少。其民乐乐融融于常足,其志湛湛淡淡于凡止。知止而避害,知足而长得。
北门而去,不几步之外,遍植以树。择道而行,趋爽而动。
走着走着,眼前一片开阔,船坞有立,人声鼎沸,或驱舟而渔,或泛舟碧水,或一舸江下。曲水之绿,有若翡翠,润物有泽,温暖有别;曲水之美,有若静渊,碧波有情,浮沉有识。
江面迫眼,远近相连,其远则穹隆之苍游云浪浪,其近则灵均之诚绿水姣姣,浑而一物,江天异色,并以美立,错以格致。西望则眺源不见于缘山,东瞅却眼纳天下于一幕。一派大气东西去,古往多少笑谈来,今朝谁将执佩玉,吾辈蕙兰青山外。
远摄于曲水之气概,两人踱步缓缓而溯江而上。终寻得一僻静之崖,临曲水,远人事。
崖壁而下,曲水依旧浅浅,不扬花于触石,不隆响于砥礁。如此看来,整个曲水仿佛一条翠练,如丝成组,总以幽华,雍以静娴,容以淡雅。
“这曲水还真是静得……有些可怕,有风不起浪,花不表一朵。”忘情驻足崖边喟然而叹,“这也符合所谓‘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看看这幽静地的曲水,方知时光之停滞,浑然一物,表之以不变,实之以自变。白兄……忘了你恐高。”
忘情转身看着白游,那家伙远远地站在树下,一步不肯再向前。
“白兄,你也不能怕成这样吧,实在是太过……丢脸。”忘情踱步回去,把白游一个人晾在那儿毕竟没有道理,“这曲水确为一绝,灵均一贯,浑然天成。”忘情越是这么说,白游越是心底不舒服,再奇崛之景,他也不敢去。望了望对面,高岸临河,崖壁绝立,岩岩而起,白游心底自是早有算计,绝不轻移一步向前。
“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咱们说点其他的成不?”白游盘腿坐下,再靠于树上,“美景在前,却无福消受,悲莫大于此。不过也好,我算是去不了。不过到了兰诚总不是常常临高水吧?”
“如此这般就宽慰了自己,白兄果真潇洒。”忘情落座其旁,笑了笑,“可这样一来,白兄可要错过多少景致啊,不觉可惜么?”
“断崖绝壁深渊天崭……这些我是去之不得,其余还好。”白游努了努嘴,指向曲河,“在这儿,不也是看到了它么,看得到就成。”
忘情也不知如何对将下去,毕竟白游所言极是。此处彼此都是所见,所见都是一物,虽有其纷呈,但不变亦然。纳之于眼,藏之于心,足矣。
曲水静静地缓缓自西向东徐徐而流,风吹叶落,飞旋河洛。
“观曲水而知静,象曲水而知动。”忘情忽地吟咏,回想曾经所览典籍旁敲的几句,“此静之境界,吾辈难企。观之心动,摹之有成。”
叶堪堪一触河面,刹那飞纵而去,曲水平静的模样下何尝不是波涛汹涌。外表之以极静,内含之以极动,两极一体,浑然天成。
白游将叼在嘴上的野草吐出,野草像剑一样插进土里,直直而立,不屈不摇。
“这对敌之时,当如曲水一般心静才好。伺机而动,一剑西来东去磅礴;洞若观火,持剑凭立倚身俟侯。说来可是简单,可做来就成了大难。对敌之时真要心思沉着,驱除任何杂念乱想,那样一来,战力不知增加凡几。”
“白兄啊,事虽如此,却有他想。何人能保持至静,除非恃强凌弱。可也难免自己乱了阵脚,对手亦是纷扰纠缠,不又成了同一水准么。”忘情轻声说道,心想这就是红尘阁的对敌的“法宝”,主动地去扰乱敌人的心神,横加干扰敌人的施为。
白游愣了一下,双眼神采一闪而过,似乎若有所悟。
“曲水看也看了,也该走了。”忘情看着曲水,微微笑,那神情仿佛当初炼情台所得一般。
“再坐一会儿吧。”白游聚精会神地看着曲水,虽然不得近观,但运遇难得,自当勤加攫取一二。看着白游如此认真,忘情也明白他也有所感悟,就没加打扰,心神沉入体内,细细揣摩周天道径之灵气能否如曲水一般静澜随意。毕竟当年是忘情第一个明白“亍亍”与灵气周流道径之状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