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秦攸来说，张继娟是个能够令他肃然起敬的长辈——事实上，所有对孩子好，尽心尽力负责任的长辈，对秦攸来说，都值得肃然起敬。谁叫他家那两个半点都不靠谱呢？
况且张继娟还是秦攸的岳母大人，他要跟秦攸谈陆柠的事情，秦攸心里再不情愿，最后也还是不得不答应了。
只不过出了门，他就对陆柠抱怨，“说好今天再谈，你就是为了请妈来做帮手？”
“是妈问我们是不是吵架了。”陆柠无奈，“谁叫你拉着一张脸，妈一眼就看出来了。她问了，我当然要说。”
秦攸没想到是这样，一时理亏。加上生意人的本能让他觉得，既然已经答应了这件事，再表现得不情愿，就没有意思了。还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替自己再谋更多的好处更合算。
遂将这个话题跳过，道，“反正你要做的事，我总是拦不住的，到最后仍然只能妥协。只是你心里若是有了什么打算，总该跟我商量一下。”
“我不是立刻就找你商量了吗？”陆柠道。
秦攸转头看她，“我说的不是交换生的事，是你已经不打算当老师那件。”
啊……是这个。陆柠忽然心虚起来。这件事她的确是开始琢磨很久了，但是始终也没有想过要跟秦攸商量。也许潜意识里，是希望等自己做出个样子来，然后再让秦攸知道。
也许那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会带着惊喜和赞赏，会认识到自己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东西。这种感觉一定很有趣。
但是既然已经被秦攸知道，这就成了故意隐瞒不报了，即便是陆柠自己也不能否认。她只好示弱，“这个是我错了，只是我自己也没有完全想好，所以暂时没有告诉你。”
“那现在可以说了吗？”秦攸问。
陆柠抓着安全带，“还是回家再说吧。”总觉得秦攸如果情绪太激动，开车可能会出事。
秦攸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却默默的提高了车速。陆柠看了两次，确定虽然快但没有超速，便不说话了。她还要斟酌一下，待会儿怎么跟秦攸交代呢。
回了家，秦攸并没有摆出审问的态度，也没有急着追问，等到两人洗完澡躺在床上，才以一种“睡前谈心”的姿态，对陆柠说，“你可以开始了。”
床上并不是个适合气氛严肃的交谈的地方。陆柠忙了一天，躺在软软的床上，整个人似乎都被卸掉了几分力气，说起话来也十分平和，“我想做翻译。”
“具体呢？”外语相关的，做翻译工作是很正常的事，但陆柠既然这么郑重其事的思考，当然不是普通的翻译了。
“同声传译。”
秦攸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为什么要做这个？同传虽然薪酬高待遇好，可是也很累，而且要成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否认得太快了，想了想问，“你考虑好了吗？”
“我说过，还没想好。但这个打算是很认真的。同传注重资历，我打算先考同传的研究生，念书的时候积累人脉，等考了高级证书，只要师长稍微提携，就能正式入行了。”陆柠说。
当然，必要的时候，秦攸这边也能够给她提供一些帮助，让她能够更快的在业内站稳脚跟。
这一点陆柠不太好意思说。因为现在自己什么成绩都没有，就要求秦攸支持，不太现实。况且，她心里觉得，秦攸可能不会太喜欢她走这条路。
“同声传译太辛苦了。”秦攸再次强调，“而且到时候，你绝大部分时间要跟着行程安排走。”
后面这一点才是重点。
陆柠现在不是一个人，她结了婚，有了家。如果去做同声传译，意味着一整年大部分时间都要在外面飞来飞去，根本不可能顾得了家里。最重要的是大型会议和活动，即便是国内，也只会安排在北上广这样的一线城市，不会到他们这里来。可能她即便在国内也无法回家。
真到了那时候，这个家就散了。
陆柠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我还在犹豫。”
“陆柠。”秦攸沉默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让语气不显得那么咄咄逼人，然后才开口，“我不反对你换一个就业方向，但是……我希望你偶尔，也能分出一点点注意力给我，和我们这个家。好吗？”
这话说得虽然软和，但却正好戳到了陆柠的心底。
她奋进的原因是什么？是为了能够匹配得上秦攸，有能力有地位，不会让人觉得她跟秦攸不对等。但如果因此反而忽略了家庭，就成了本末倒置。
之前她本来也一直很犹豫，所以始终没能下定决心。都怪这个交换生的资格来得太早了。
陆柠侧过身，将自己靠近了秦攸的怀里，“我知道。”她说，“所以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顿了顿，她又道，“就业方向的事还早，我们可以再讨论。但是交换生的资格，你答应了，不能反悔。”
秦攸无奈的笑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既然答应了你，自然就不会反悔。我只是……舍不得你。”
“我……”陆柠抿了抿唇，无端的紧张起来，“其实我也舍不得。”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秦攸十分委屈。
陆柠叹了一口气，“因为我还年轻，不可能一事无成的这样活着。我知道，只要我愿意，你可以养我一辈子。但那样对你其实不公平。既然是一家人，那我总该也分担其中的一部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