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响彻云霄的钟鸣的确吓到许多东京人。
倒不是没听过鸣钟,事实上东京也有几个寺庙每年除夕都要敲响一百零八声钟响,为来年祈福,问题是现在才七月底,而那钟声比除夕钟声要幽远宏亮许多,几乎半个东京都的市民都听到钟声。
许多应酬到一半刚走出酒店,勾肩搭背,正要转场到拉面店吃夜宵的中年男人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天空,彼此互相问了声:“什么鬼?”酒意立马醒了三分。
窝在家里正在料理家务的主妇,还在书桌前奋斗的学生,甚至早已就寝的老爷爷老奶奶,所有人都爬起来聚集到窗户边,边听着余音袅袅,边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住在千代田区九段坂附近的人应该更加迷惘,因为钟声委实相当近,近到家里的玻璃窗都被震得哐哐作响,橱柜里也是叮叮当当,问题是在他们住家附近除了靖国神社外,根本没有其它寺庙,那来的钟声?
不知怎么搞的,这声堪称灵异的钟声沈淀淀地压在东京人心头上,许多人都滋生出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事实上在听到手下士官报告前,九鬼大佐也听到一声钟声。
毕竟军部大楼所在的防卫省与靖国神社不过一水之隔,直线距离才1千多米,只不过那声音不像平日的“咚咚咚”钟声,反而有点像“乓乓乓”的声音,加上九鬼全神贯注在与柳老的斗智上,所以选择性地忽略了,这时才知道那是靖国神社第一鸟居倒塌产生的巨大噪音。
“走!”九鬼大佐当机立断,再没有跟柳老纠缠的必要,只是吩咐了声:“岛田,看住他!”
“嗨!”小兵岛田立正行礼。
走到门口,九鬼又侧过头说了声:“拿瓶水给他……如果他有什么合理需要,也满足他。”
“嗨!”
也听到钟声的柳老原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见到九鬼大佐冷硬似钢的脸上,居然出现惊慌失措的神情,再听到临出门前的吩咐后,脸上浮出安慰的笑容,以普通话喃喃道:“这些可爱的孩子们……”
……
不到十分钟,九鬼就已经赶到靖国神社,他手下的“尊皇军”早早包围了神社不许任何人进出,而东京都警视庁派出的警察也非常识相地只在封锁圈外维持秩序。
座车从神道中段的南门拐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两台四脚朝天的面包车,车尾玻璃上斗大的“尊皇”两个汉字倒过来,他第一时间竟然认不出来,下一秒钢铁般的面庞满脸通红,九鬼大佐深深觉得受到污辱。
可这时他手下的士兵还不放过他,跑过报告请他过去看看。
九鬼强忍住怒气,转到车头一看立马傻眼了,两台车的车头各有一个半尺深的清晰脚印,他的脑袋里立马出现一幅画面,一个支那男人各起一脚踢在车头,面包车立马腾空三尺,翻滚了一百八十度才落到地上,成了乌龟翻身。
“嘶!”九鬼抽了口凉气,强忍住心中的不适,只是点点头就走开,那小兵还在想不愧是大佐,这样的诡异状况都不动声色。
不动声色?事实上九鬼的脸已经倏地变成惨白,直盯着眼前的神道东段,眼珠子差点凸出来。
左右两侧成排的纪念品小店屋顶全被掀开,纪念品四处飘落在神道正中央,两旁的大树东倒西歪,有的更被连根拔起,整个景象宛如台风过境般,不过他知道不是,因为再大的台风也不可能把硕大的鸟居吹倒在地,更不可能击毁神社石碑。
由于这半条神道上横七竖八躺着一两百名“尊皇军”,安好的士兵正在照顾自己的同僚,九鬼艰难地绕着自家手下向前走,并且不时关心自己手下的伤势,当见到救护兵悲伤地摇头时,他的怒火已经升到咽喉,只要再有一丝打击,肯定会如火山般喷发而出。
然后来到神道入口的鸟居和石碑处,他心头的温度立马降了不少,重达数吨的石碑碎得不成样,而青铜鸟居上的清晰脚印让他回想到面包车上的痕迹。
“好可怕的破坏力……不好!”
看到这里,九鬼的心一凉,根本不想转头去看最重要的神社本体,不过从小就被训练成钢铁般意志的他,还是强忍着悲痛立马回过身飞速向神社跑去。
到了神社前方才第一眼,他就有切腹谢罪的冲动。
第二只鸟居还好好地立在原处,但是在鸟居后的神门却已经垮塌下来,只剩左右两边各有一根木柱孤怜怜伫立着,无语问苍天。
绕过神门残骸,九鬼差点跪倒在地上,正前方连成一线的“拜殿”、“本殿”以及“灵玺簿奉安殿”全毁,已经可以直接看到神社后方的大树,右手边的“游就馆”由于是新式建筑,勉强维持半倒。
突然,九鬼大佐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疯狂地绕过“拜殿”、“本殿”,向后方的“灵玺簿奉安殿”冲去,来到奉安殿前,他脚一软真跪了下来。
躺在断檐残瓦中间,一册册记载死者姓名事迹的灵玺簿仰面朝天,大部分已经被烧得全毁,剩下半毁的被风吹得掀开来,还看得见点点字迹。
“完了!”九鬼眼睛发直颓然跪坐在地上,不停喃喃自语:“我愧对天皇,愧对倭国人民……我必须引责切腹……”
蓦地一只温暖的手按在他肩上,九鬼一惊抬头看去,立马又低头趴伏在地上:“殿下,您要来当我的介错人(砍下切腹人脑袋的人)嘛?”
“说什么废话?谁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