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谐矣。)
刘黄一见事情是这个状况,心情可想而知:宋弘不会休妻,而自己贵为皇姐、长公主当然不可能给他做偏房、小妾,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
还有一件事儿,让刘黄感到更加窝囊。
原来,刘黄寡居以后,刘秀对她格外垂顾,经常看望她,赏赐她大量的财物。
她毕竟是自己的姐姐,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共同度过了那么多艰辛的岁月,现在那么多亲朋好友都跟着自己安享荣华富贵,而这位老姐却活得辛苦。
刘黄家财巨万,风光无限,养了数以百计的仆从、家奴为自己服务。
完全能够想象的是,刘黄并没有多少心思花在加强自己的家政队伍建设上,这些家奴们狐假虎威地干点儿出格的事儿,是很难避免的、也是可以想象的。
有一次,一个家奴在大白天杀了人,随后藏匿在刘黄府上,京城官府办案人员不敢进长公主府去抓他,案子老是结不了。
很有可能,这个家奴并不是第一次干坏事儿,否则初犯不会动作这么大,只是有刘黄长公主罩着,他从未被追究而已。
但是,这一次不同了,新任洛阳令董宣是个猛人,北方人称为“硬头钉”,他发誓要拿下这个家奴。
来,把聚光灯对准董宣。
董宣,陈留郡圉(今河南淮阳)人,字少平。
这是一位太平年间任职地方行政长官的、少见的猛人,他不是在战场上砍人凶猛,而是为官整治不法行为铁面无私。
应该说,官场比战场更加复杂、更加血腥,砍人更加需要智慧和胆魄,董宣因而被《后汉书》列为“酷吏列传”之首。
过去,董宣曾任北海相、江夏太守等职,打击凶犯、地方劣绅毫不手软,颇有政声,也因此受过处理、甚至坐过监狱,但他一点儿也不后悔,也一点儿不该其作风。
有意思的是,他获任江夏太守去报到上班时,刚走到该郡边界,听说江夏有个大贼人名叫夏喜的为害当地,就先发了一封信过去,说:“朝廷因为本人擅长擒拿奸贼,才派本人来这儿的,现在我已经到了本郡的边界了,先发信打个招呼,你们好好考虑自己的出路吧!”
夏喜等人听说过这位新来的太守生猛异常,见信立即服软,或降或逃。
现在,董宣了解到刘黄长公主家奴杀人在逃的情况,打定主意要拿人。
但是,他认为,毕竟不是长公主本人杀了人,冒然闯进公主府捉人不划算,万一到时候搜不着人犯,事情很难收场。
身为首席酷吏,老董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也自有他的动作风格。
时机终于来了。
一天,刘黄乘车外出,正好是这个家奴驾车。
在夏门亭,等候多时的董宣拦住了刘黄车马的去路。
刘黄大怒,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有人敢拦我的车子!
谁知还没等她发火,董宣的火气比她还大!
老董拽着马、拦着车,一边用手里的刀叩打着地面,一边大声斥责公主的过失,说她包庇家奴犯法,罪当连坐。
就在刘黄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老董厉声喝斥家奴下车。
家奴心惊胆战地下了车,老董立即上前,把他就地砍了。
眼睁睁地看着老董在大街上、在自己面前杀了自己的家奴,刘黄气急败坏,又不便当众争吵,立即去找刘秀说理。
接下来发生的是一场千古流传的政治情节剧,值得所有当官的和老百姓看一看,包括《后汉书》在内的所有像样的史籍都以传神的笔触记录下来了。
在皇宫,听到刘黄的哭诉,刘秀大怒,派人叫来董宣,说要用鞭子抽死他。
(主即还宫诉帝,帝大怒,召宣,欲箠杀之。)
老董来了,对刘秀叩头请求:“请让臣说一句话再死。”
刘秀说:“你想说什么?”
老董不卑不亢地说:“陛下君临天下,凭着圣明大德中兴盛世,现在如果听任公主包庇家奴残杀良民,陛下还能用什么来治理天下?!好了,不要您用鞭子抽,臣自杀即可!”
说着,老董就用头使劲儿撞柱子,顿时血流满面。
刘秀见状,连忙下令,让几个宦官拽着老董,让他给刘黄叩头谢罪。
老董态度极其坚决,不服软、不叩头、不道歉。
其实刘秀也是在和稀泥,心想你老董也并没有什么大错,给长公主磕个头、赔个不是,大家都有个台阶下就算了。
但是,老董就是老董,认准自己没有错儿,宁死不屈!
于是,在场面极其尴尬的情况下,几个宦官硬是按着老董的脑袋往地上磕,老董两手拄着地,硬着脖子,就是不肯低头。
(宣不从,强使顿之,宣两手据地,终不肯附。)
其实,这也未必不是刘秀想看到的。
虽然时隔2000年,我们不难想象,当时刘秀的心情也很复杂:就是,好个老董,你又错在哪儿呢?
一见眼前的状况,见刘秀总想和稀泥,刘黄很不高兴,不能出了这口恶气,而又无可奈何,便气愤地对刘秀说:
“文叔(刘秀字)当年还是老百姓时,藏匿逃犯死犯,官员衙役也不敢随便上门要人。现在你贵为天子,权威难道不能屈服一个小小的洛阳县令吗?”
刘秀只好陪着笑脸回答道:
“天子跟平民老百姓不同。”
(天子不与白衣同。)
跟自己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