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一刻后,一骑独角牛尾白身的孛马驮着一位十三四岁少年公子走在前,一台八人大轿紧慢适当地压在后面,然后再向后是四顶四人轿和数辆马车逶迤而来。前面轿马至,教观里钟鸣鼓响,兽麟马上那位粉雕玉琢的公子让出主道停马待下,八人大轿绕过影壁,径直进了棂星门内。这时早有一个小斯扛着踏脚的裹着金角的杌子奔了过来,少年惊诧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刚到府上?”随即便笑着骂道:“无用的蠢材,那是坐马车的姑娘们用的,那是武道中的爷们用的。赶紧去接应后面的姑娘们来伺候老祖宗,小心你的差事。”
碧虚子见状,慌忙过来抱住那少年,笑着说道:“上次去校尉府不见燕哥儿,说是去余城拜寿去了,昨日我就寻思着,今儿个也不知能不能随老太太来这打醮呢。”那燕哥儿到也是个知礼的少年,忙给碧虚子问好,说:“正是呢,前儿去余城舅舅家,昨儿下午才回来就听老祖宗说来教观祈福,我也乘机躲几天闲,观摩一些从大郑那边过来的道藏。”
两人说着,后面车轿纷纷、人马簇簇的陆续进了棂星门。那些车乘进门后,门内不复安静,叽叽喳喳如鸟雀在庭,那燕哥儿冲碧虚子一笑:“丫头们没规矩,在自家宅子里野惯了,老神官见笑了。”碧虚子笑谈道:“何笑之有,这才是我们东黎当有的风气。”正说着自门内跑来一个十四五眉眼清秀的丫头,急匆匆的对少年说:“六少爷,你快点进去,老太太喊去山门那儿拜神呢。”
燕哥儿听后正欲转身而去,却突然听到山门内远远传来一阵噪杂闹哄哄的声音,隐约里听到有人喊道:“拿住,打,打,竟敢向姑娘们群里钻!”
一时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正疑惑,又听到半声童音未去尖厉的惨呼声,——之所以说是半声,是按正常的惨呼推演,应该是起承转合然后再由盛转衰,但这声音似乎只叫了半声就如同被掐住脖子一般戛然而止了。
“怎么回事?”燕哥儿皱着眉茫然地不知在问谁的。
“不知道耶,刚才还好好的,呐喊拿打的似乎是三房的莫大娘。”站在旁边的小丫头接口道。
碧虚子神情很是紧张,约是怕教观里哪处出了问题。这宣节校尉虽是个八品散官,但在城内兼着千总的职务,在这宜阳小城里校尉府就是天儿了。故而若冲撞了校尉府,在这偏僻的边城宜阳城里后果讲不可想象;尤其这些年,校尉府里的人已跟过去不太一样,老一代的谦和不见了,新一辈颇为蛮横。但教观内如今都是校尉府的内眷,自己不方便进去看。他瞟了一眼六少爷,便对那个小丫头揖手说道:“姑娘,麻烦你去瞧瞧?不知敝观那里没安排好,或者哪个不懂事的冲撞到了府上的奶奶,待贫道了解了解,好回头好去教训他们。”
那小丫头慌忙对碧虚子施礼,应声要回教观内。刚及转身,被六少爷拦住说道“夕月姐姐我与你同去”,转过头对李观主道“老神官您稍待,我去去就来”。说着转身奔进了教观。碧虚子看到他们进去,心里一阵烦闷,作为太一神教的一方监院,受十方善信,大约只有在宜阳深山边城在如此憋屈吧。
不大一会,那燕哥儿转出了来,招呼碧虚子道:“老神官,老太太请你过去,说都是自家晚辈后人,您老就不必避讳了。”边说边引着碧虚子往里走,边走边简略说着前事因由。
原来刚才华府老太太进了山门,从轿里看到守门诸神的泥胎塑像,认为庙里诸路神仙都应礼敬,便在人搀扶下下轿拜神。她大轿的后面是孙媳易三奶奶的四人小轿,在老太太下轿时易三奶奶也随之下了轿。易三奶奶向来不信鬼神报应,也不惺惺作态的礼敬诸神,只是打量打量四周。不想,在看本城城隍塑像时,看到神龛后遮掩的锦绫黄段不断抖动,猛地掀开,看到竟躲着一个小道童,不由得勃然而怒。
她伸手去抓那道童,但那道童本能一闪,易三奶奶未抓到。小道童便想向外跑,不想一头撞在随易三奶奶进来丫头媳妇的群里,被撞的莫大娘犹如水星溅入热油,又如十七八岁的姑娘被咸猪手占便宜般,炸了锅似的吼喊起。后面的丫头、仆妇们立刻自后涌了上来,团团围住那道童,先有人推搡,随之若牛眼见红布,你一巴掌,我一脚,一阵乱沓。那道童颇为古怪,仿佛是个哑巴,众人像打闷布袋猪狗一般更是起劲。也不知是谁的一脚重了,踩在道童的腿骨上,那道童不由得叫出声,后硬生生的疼昏死了过去。乱哄声惊动了祈福的华老夫人,忙喊人过来问怎么了。
易三奶奶连忙过来,搀起老太太,漫不经心的回到:“一个小道童,进来时躲在神龛帐子后面被发现了,竟往姑娘们群里钻,正捉他呢,且有他们去吧,你老不用挂心。”
华老夫人听说,忙道:“赶紧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