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夜害怕地捂住了头，紧紧地缩在椅子上。然而泰迪狠狠一转方向盘，游艇突然一个甩尾，改变了行进路线的同时也避开了后方的攻击，子弹在水面上溅出点点微小却致命的浪花。
然而这也拖慢了游艇的速度，转瞬之间，双方的距离差就被缩短了很多。辉夜甚至能够看到在举枪射击的士兵身后，更多的游艇沿着铁轨猛地顺流而下，紧紧地咬着盟军的船尾跟了上来。
情况已经变得极其严峻。
可是泰迪完全没有露出一丝慌乱，它一手稳住方向盘转过身子，让背部死死地抵住它不动弹后，腾出的两手拿起放置在脚边的步枪，准星和目标乃至视线成一条直线，然后枪口猛地发出了轰鸣的火花，强化的子弹准确无误地破坏了水面下连接铁轨的螺丝。
在它收起步枪，重新转过的身后，是仰起头部直立在水中慢慢下沉的船身。还不止如此，后面的好几艘来不及刹车的游艇狠狠地撞在了一起，激起了冲天的巨浪，在夜晚的月光下发出点点亮光。
游艇的速度被刻意放慢，船身前端划破的水波变得平缓起来。在追击的敌人全灭后，他们暂时安全了。
辉夜趴在船边大口地喘着气。这十几分钟内的惊心动魄让她用力搏动的心脏到现在都无法减慢跳动的频率。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在眼角瞄见了一位突然从草丛中跳出来的戴着头盔的士兵。张口欲喊，然而声音却梗塞在了喉咙中。
从士兵肩扛的便携式炮弹发出，直到击中毫无防备的船身，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视野一阵天旋地转。
强烈的呕吐感让辉夜止不住干咳起来，头部传来的眩晕则加剧了这种恶心。相比起来，从全身上下传来的刺痛只是小事情了。
被彻底破坏的游艇残骸冒起呛鼻的烟火，正在奔走的河水中缓缓下沉。
泰迪的身体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全身没有一处完好。从破开的伤口里裸露出的填充物和被烧焦的皮毛让人心疼万分。
它正紧紧抱住辉夜的身体，才让她免于直接受到弹片和爆炸的伤害。可是换来的结果，就是用自己软绵绵的身体替代辉夜承受炮弹的直击。
泰迪已经连一动都不会动了。
扮成士兵的少年们从丛林里谨慎地露出身影，确认泰迪真的失去了行动能力后，他们欢呼着朝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辉夜跑了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以为不会动弹的泰迪猛地跳了起来，并朝前方敌人密集的地点投下了一颗烟雾弹。
在一片白茫茫的烟雾中，连伸出的五指都看不见，视觉完全丧失了作用。
辉夜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像被火焰煅烧一样的腿部传来的剐心疼痛让她的呼吸都逐渐变得困难起来。被烟雾刺激到的眼球正流出泪水，就连睁开都做不到。
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温暖的手推上一个坚硬的后背，她本能地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失去什么弥足珍贵的东西了。
但是虚弱的手臂只是抓住前方那柱状物保持平衡不跌落地面就已经到极限了。换言之，现在的她什么都做不到。
哒哒、哒哒。
随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和趴着的身体感受到的颠簸，辉夜感到自己正在远去。本能阻止着她睁开酸痛的眼睛，但心底泛出的不安无论怎样也想确认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于是辉夜勉强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只玩具驯鹿的背上。那木头铸成的外壳就是触感如此坚硬的缘故吧。
「来玩吧。辉夜。」
就像其他的玩偶一样，这只驯鹿也被给予了最低限度的智能。只要被它驮过一次，声纹系统能够准确地分辨自己曾经背过的小孩身份。看来是辉夜若有若无的**声激发了系统的启动吧。
「我...」
发出的哽咽声还未成型就堵在了咽喉中。取而代之的是从脸颊滑落的两串沉重的泪珠。它们一颗颗地滴落在驯鹿跑过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你想去哪里玩？辉夜？」
张口欲言，本想说出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辉夜此刻无比地想回到泰迪的身边。可是如果她这么做的话，就是浪费了泰迪的心意。即使自己回头，它也一定不会高兴的。
于是她嗫嚅着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辉夜感到泰迪因为自己失手而跌落地面，摔成了无数的碎片，就像她那颗脆弱的心一样。
「去...莲子所在的地方。」
驯鹿的眼睛一闪一灭。
「明白了。任务接受完毕。去...」
前方两公尺的地面突然因为爆炸而碎裂，这句话还未说完就被淹没在了轰鸣的响声中。
被气浪狠狠地掀飞的辉夜摔到一旁的地面，她感到自己做出平衡动作的支撑臂好像被粉碎了，钻心彻骨的剧痛让整条手臂都暂时失去了知觉。
驯鹿倒在那里。
木制的外壳被彻底破坏，露出里面纤细的电子纤维。
「对...不起...我...已经...不能动...了...对不...起.....不能....载你..了...」
由系统制定的语音系统在判断出受损状况后播出的声音显得断断续续。
明明知道这只是机械，明明知道这只是被设定出的声音，辉夜却忍不住仰起头咬紧牙关，泪水在眼眶地不断地打旋。
她想起了当年自己来到游乐场时，因为讨厌驯鹿那坚硬而不适于乘坐的身体，而对它恶作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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