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金色光焰波澜般奔涌,锋锐明灿的天光穿过云层中心幽深的通道,刺向龙首上并指向天的男人。男人不动,并指,飞驰而来的光矛,一寸一寸在他的指尖碎裂。
万缕光点如星如火,从男子身侧飞出,缓缓闪动,消泯无踪。
“此非奉天之杀苏仪,而乃天意之杀苏仪。楼主,你接下这道天罚,苏仪就再无活路。”
黑衣老人眉目深皱,摇头,长叹。
那道红色身影一闪,已然临渊站在斩魔台边,侧首观龙,良久不语。
茫茫风雪中,青年道人、抱剑男子、披红黑骑、盘坐僧侣均微微俯首,眉目低垂,不敢再出一声。
红衣男子抬头,身形在虚空中带出一阵涟漪,他双目微阖长发静垂,抬起红袖包拢的右手。
“天意刺我一剑,我当还奉天一剑。天命首座,是你领这一剑,还是这斩魔台。”
黑衣老人听及此处,苍老多皱的脸上一阵苦笑。
“罢了罢了,这世间没有你楼主吃亏的道理。我这即将入土的老头受不住你一剑。这斩魔台,你若要撒气,毁了便是。”
楼主点头,身形一阵波动,化为一束深红光芒。崖边诸人,均纵身而起,抬步上天,静立虚空。
“一台换一命,奉天无非是重新构建这龙池阵法,而世上再无苏仪。此账,我记下了。”
红芒之中传来如此话语,黑衣老人躬身抱拳。
“谢楼主。”
那道深红光束轻轻点在那块刻有斩魔的石碑上,然后悄然碎裂,如尘飞散。
“滋——”
石碑上出现一线裂纹,蔓延游走,顷刻遍布碑身。崖口白焰交错飞舞,勾勒出那面繁复瑰丽的符文阵图,而此刻,符壁上遍布黑色的裂纹,影影绰绰,不可计数。
“砰——”
那面流光溢彩的符壁猛然炸裂,狂风四起,雪浪纷飞,斩魔台四分五裂,无数大石落入万顷云海。四野之间,雪崩大作,千山之中,轰响如雷。
虚空中黑衣老人依然躬身抱拳。青年道人、抱剑男子、披红黑骑、盘坐僧侣均深弓腰背,抬手作揖。
“恭送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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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你当年到底犯了啥事儿啊?”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我可是你亲孙子啊,来,说说,你那疤不是普通人弄得出来的。”
“亲孙子不可说,龟孙子也不可说。”
黑马打了几个响鼻,欢快地摇了摇尾巴。庆山反手挥出一拳,打在它鼻头上。
“老头子说你深藏不露,我看明白了,你除了这疤就没啥露的了。”
“夏虫不可语冰,笨牛何以弹琴。我这十一本书,你都看完了?”
“有屁用!看不懂就是看不懂。你那书以后给我,估计也是当草纸用了。”
苏仪坐在马背上,抬手屈指,轻敲庆山的头。
“庆山,你还不如这黑货。”
黑马咧开嘴,排出一溜白牙,啾啾地叫了几声,它甩甩头,正想打个响鼻,庆山折下路边一根狗尾巴草,反手塞进它鼻孔里。
“我想好了,等你入土了,我就牵着这黑货去杀几个人,然后去喝酒,喝遍天下好酒。”
“极好极好。你这十五岁的武道大宗师,不准备出世一场,去做那天骄人杰?”
“天骄人杰有屁用,还不是变一堆土?老和尚入了土,老头子入了土,老鬼你也快入土了。很小的时候我想,人这一生如果能活成仙人神佛,是最好的,可后来老和尚死的时候,那么多神圣仙佛,我眼泪都求干了,也还是一尊泥胚子,屁用没有;十来岁的时候我跟着老头子,老头子打架厉害吧?杀人牛逼吧?现在坟头的草都该有三尺了。”
“天骄黄土,神佛泥塑。”苏仪在马背上,抚着黑马的鬃毛,看着庆山青色的背影,嗟叹,“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走吧走吧,藏剑山上那个老家伙有很多好酒,管够,晚了可就喝不上咯。”
剑阁莽林临近破晓。
庆山牵着马,脚步在潮湿松软的土地上印出深深的痕迹。
苏仪在马背上抬头,凝望远处熹微发白的山麓。
“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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